卓文君《白头吟》背后的故事

卓文君，白头吟

卓文君，汉代才女，西汉临邛人，与汉代著名文人司马相如的一段爱情佳话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也有不少佳作流传后世。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记载，临邛有一富家卓王孙之女文君新寡，爱慕司马相如，与之私奔到四川成都。因家徒四壁，文君家开始又不予资助，两人复回临邛，尽卖其车骑后，买了一酒舍酤酒。文君当垆，司马相如也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这个故事后来成为夫妇爱情坚贞不渝的佳话。

历史上临邛也称为酿酒之乡，名酒倍出。文君酒成为历史名酒，唐代罗隐的《桃花》诗曰：数枝艳拂文君酒，传说中还有文君井，陆游《文君井》诗曰：落魄西州泥酒杯，酒酣几度上琴台，青鞋自笑无羁束，又向文君井畔来。

司马相如，字长卿，蜀郡成都人。少时好读书，尤攻辞赋，深受父母宠爱。长大以后，因为羡慕战国时赵国大臣蔺相如的君子之风，遂把自己的名字改为相如。他年轻时曾在官学任教，后往游长安，入朝为官，任武骑常侍。他虽也练过几番击剑，但毕竟不是行武中人。因此，担任武职，不但委屈了他的才，也有违他的心愿。时值汉景帝刘启在位，对吟词作赋很不重视。

有一回，受封于梁的梁孝王刘武来京朝见景帝。梁孝王一向喜好宾客，结交文士。跟梁孝王一起来京的还有邹阳、枚乘等人，都是当时名声显赫的文学大家。司马相如和他们结交以后，十分欣赏他们的文才，于是向景帝托病辞官，随同梁孝王和他的门客一起到了梁国。梁孝王建有名园梁园，他常在园中和宾客们谈词论赋。一次，司马相如写了一篇《玉如意赋》，梁王阅后，十分欣赏，还赐给他一张贵重的琴，名为绿绮琴，上面刻着四个精美的铭文：桐梓合精。《子虚赋》便于这段时间写成的，四处传播，享誉一时。

相如在梁国住了几年，不幸的是，梁王得病而亡。相如一下子失去了依托，只好回到老家。此番回来，绝非是衣锦还乡。而且他家已家道衰落，空空如也，父母早已亡故，生活难以为继。相如与临邛县令王吉友善，于是前往他家做客，住在城边的亭舍中。王吉因赏识他的才华，对他还算敬重。

临邛一带的富豪，首推卓王孙。卓家蓄养的家童数以百计，良田美宅无数。卓王孙有一个女儿，便是大名鼎鼎的卓文君。卓文君面容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是临邛一带出了名的美女。她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很有才学，精通音乐，擅长弹琴弄曲。当时只有17岁，恰值妙龄。可是，命运却不济，婚后不久丈夫亡故，此时正在娘家寡居。

卓王孙是个势利小人，平素最喜欢攀权附贵，与王吉县令相处得不错。他见王吉对司马相如非同一般，判定县令的客人一定身份很髙，于是备下丰盛的宴席，邀请县令和司马相如到家中做客。司马相如因与卓王孙素无交往，便想称病推辞，无奈卓王孙再三相请，只得带上珍贵的绿绮琴来到卓家。

宾客约有百余人，但多是些官吏富豪，司马相如往席间一坐，马上就显出与众不同的风度来。他那雍容文雅、潇洒风流的神采、满堂生辉，众人无不为之倾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大家都已有了几分醉意。王吉心想：今天宾客云集，何不让相如施展一番，让这些人也见识见识我朋友的才华？想到这儿，他端起酒杯，走到司马相如跟前，说道：今天大家都很快活，我早听说你的琴声悠扬，辞赋高雅，你又带了琴来，为我们弹上一曲以助酒兴，如何？司马相如不好推辞，于是抚琴调弦，弹了起来。他的指法灵活，琴声悦耳。卓王孙等人，尽是些庸俗势利的富豪，胸无点墨，更不懂什么音乐艺术，只是故作高雅。他们看见王吉摇头晃脑的样子，也齐声喝彩。

司马相如弹性正浓，忽闻屏后有环佩之声，留心窥看，原来是卓王孙之女卓文君在屏后偷听。卓文君对司马相如的名字早有耳闻，知道这位才子今天正在自己家中做客，但又不便出来见面，只好坐在内室听外面的动静。相如一弹琴，她一听那琴声，或如行云流水，或如凤凰和鸣，声声动人心弦，情不自禁，缓步潜立屏后。当她从屏风中窥见相如的风姿，越发为他的风度、才情所吸引。司马相如发现卓文君偷听之后，琴弹得更加起劲。他早已听说文君的才貌出众，对她新近的遭遇也略知一二。于是，一曲终了，他又弹起第二支曲子，边弹边唱：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相领领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享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文君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她侧耳静听，很快就听出了曲调中的寓意，更听出了司马相如的弦外之音，不禁大为感动，只担心自己配不上。

酒席散后，客人纷纷辞去。司马相如备下厚礼，让人送给卓文君左右的侍从，求他们转达自己对文君的爱慕之情。卓文君反复思量，如果明媒正娶，司马相如不是显贵，父亲断然不会应允。可是一旦错过良机，自己将饮恨终身。焦急中，她猛然记起《凤求凰》中，有中夜相从一语。于是，当夜见家人安歇之后，偷偷溜出家门，私奔往司马相如的住处，司马相如一见文君到来，不仅为她的姿色所动，更为她的勇敢而敬佩，连夜备下车马，日夜兼程返回成都。

卓王孙闻讯后，鼻子都气歪了，心想：我真是弓丨狼入室啊！愤愤地说：文君竟然胆大包天，不顾廉耻，我虽不忍心杀她，但也休想从我这取走分文。文君和相如在成都待了一段时间后，家徒四壁，穷困潦倒。有一天，相如取出一件自己心爱的裘皮衣服，到酒店里换来一些酒食，两人一起借酒消愁。文君不无悲哀地慨叹：我向来过着富裕奢华的生活，想不到今日却要去用衣服赊酒来喝！尽管如此，文君并不觉得后悔，只要能与相如在一起，她什么苦都可以吃。

因为生计问题，他们又不得不返回临邓。但事已至此，文君并未向父亲伸手要钱。他们卖掉车马，凑了几个钱，开了一家小酒店。司马相如一扫文人的斯文，自己当酒保，穿着犊鼻挥，提壶洗碗，做杂活。文君则淡妆素抹，亲自当垆卖酒。一个文人，一个才女，落到如此地步,临邛的人谁不知道文君是卓王孙的女儿呢？人们议论纷纷，都指责卓王孙薄情寡义。卓王孙是又羞又恼，羞的是女儿违背父命与人私奔；恼的是女儿竟敢回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丢人现眼。于是，索性大门紧闭，深居简出。

卓文君，白头吟

卓王孙的兄弟知道这个情况后，.便赶来劝他：你不过生了两儿一女，文君少年丧偶，如今找到相如这样的才子，你应该高兴才是。相如也曾是官场中人，只是一时落魄，你能保他日后就没有出头之日？况且他又是县令的好友，怎好这般屈辱于他呢？再者，女儿当垆卖酒，你这临邛首富脸上也无光啊！卓王孙无奈之下，只好分给文君童仆百人，金钱百万，并将她当初出嫁的衣物全部给她。就这样，文君与司马相如满载而归，从临邛又回到成都，置田宅，购园圃，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榔环记》中有这样一则趣闻。县令王吉一天梦见一癞蛤蟆在都亭学人语说道：明天住在此处。王吉很觉怪异，第二天便派人在都亭等候，正巧司马相如来访。因而，天下人都把癞蛤蟆称为长卿。而卓文君呢，一辈子再也没有吃过癞蛤蟆这种东西。

后来，汉景帝去世，武帝刘彻即位。侍从杨得意也是蜀郡人，他向刘彻推荐了司马相如早年所写的《子虚赋》。武帝读罢，深感此赋是传世之作，忙问作者是谁。杨得意说：蜀郡人氏司马相如所作。武帝当即召见司马相如，见他仪表不凡，封他做了郎官，即帝王的侍从官。数年后，武帝又拜他为中郎将，代表朝廷持节赴蜀，通使西南诸部落，招抚为汉朝属国，按汉制设置郡、县，由朝廷派官员协助管理。

相如作为朝廷命官一入蜀郡，太守以下俱出郊远迎，县令亲自背着弓箭骑马在头前开路。卓王孙也一反常态，不计前嫌，争献牛酒。他看到司马相如一朝得势，衣锦还乡，声威显赫，冠盖辉煌，不禁喟然长

叹，恨自己当年有眼无珠，更恨自己嫁文君给相如太晚。于是，按照与JL子一样的数目重新分给文君一份家产。

几个月后，司马相如完成了安抚西南夷的任务，回到京城。汉武帝非常满意，拜司马相如为孝文园令。从此，司马相如官高爵显，童仆满门，生活优裕，与往曰大不相同。

司马相如久居京城，赏尽风尘美女，加上官场得意，竟然产生了弃妻纳妾之意。曾经患难与共、情深意笃的日子此刻早已忘却，哪里还记得千里之外还有一位日夜倍思丈夫的妻子？

终于，日某司马相如给妻子送出了一封十三字的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聪明的卓文君读后，泪流满面。一行数字中唯独少了一个亿，无亿岂不是表示夫君对自己无意的暗示？她，心凉如水。怀着十分悲痛的心情，回了一首《怨郎诗》。司马相如看完妻子的信，惊叹妻子之才华横溢，遥想昔日夫妻恩爱之情，不禁羞愧万分。

汉武帝元鼎二年（前115)，年已六旬的司马相如告老辞官，移家茂陵，修了一座大花园，清幽雅致。司马相如经常徜徉其间，吟诗作赋，饮酒赏花，安享山林泉下之乐。不过有一事使他常感不快，那就是文君额添皱纹，两鬓如霜，羞对灼灼桃花、盈盈莲荷，见了不免有些令人生厌。日子一长，他对文君又有些冷淡了。这时茂陵有个商人的女儿，正当豆蔻年华，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更兼能歌善舞，又会写诗作画。求婚者摩肩接踵，不绝于门，商人均相不中，一概回绝。司马相如闻知消息后，便托人重礼登门求婚，欲纳为妾，商人虽嫌相如是白头老翁，却又慕其才学地位，不顾其女反对，慨然答应。相如十分高兴，只待良辰吉曰，即行迎娶。

司马相如的所作所为，可苦了卓文君。自从移家茂陵之后，文君即感相如日渐冷淡。这会儿又听说相如有意纳妾，她既恼怒，又伤心，回想往事，禁不住泪流满面。她望着铜镜中自己的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深感年华易逝，岁月无情，老了竟遭良人冷遇，这心底的怨愤如何能平？她提起笔来，写了一首《白头吟》：

絶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理碟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司马相如读到这首诗后，就像一条鞭子抽在自己身上一般。他想起月夜私奔、文君当垆的往事，想起文君平时对自己温存体贴的种种好处，想起两人共同吟诗作赋的美好日子，觉得自己对不起文君，深感惭愧。他暗下决心：一定及早派人去退亲，今后再不娶妾，誓与文君白头偕老，共度余生。他满怀内疚，带着自责对文君说：文君，我对不起你！看在多年夫妻的份儿上，你饶恕我吧！文君见他确有惭愧自责之意，便原谅了他，两人和好如初。

卓文君，一个有思想、有勇气、敢爱敢恨的才女，她敢爱，敢于违抗父命为自己争取幸福；她会爱，用自己的智慧挽回了丈夫的感情。

她与司马相如的婚姻也历经了七年之瘅的考验，感情由浓烈转为平淡。在丈夫有外心的时候，她没有忍气吞声顾影自怜，而是以其才智诗赋劝感丈夫，一首《白头吟》闻君有二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表达了她对爱情的执着和向往以及一个女子独特的坚定和坚韧，也为他们的故事增添了几分美丽的哀伤。卓文君以她的聪明心智和绝代才华，用心经营着自己的爱情和婚姻，终于苦尽甘来。他们之间最终没有背弃最初的爱恋和最后的坚守，这也使得他们的故事千回百转。这一点，不仅在古时候非常不易，就是在现代，也是令人钦佩的。

卓文君是我国第一个勇敢冲破封建礼教束缚的女性。她敢于反抗父命，追求爱情，坚持爱情专一，反对一夫多妻，这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中是极为罕见的，她是我国古代女性中的一位伟大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