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辉一元卖书只是给文化生态的最后一刀

东方甄选和董宇辉1元钱卖书，很大程度上只是噱头。

那些书据说有5000本，已经售罄，我看一下图片，不太像正规出版物——就算是正规吧，也都是比较便宜的，一个策划公司花几万块就可以制造一个流量噱头。

这让人很不舒服。作家朋友，出版界朋友都表示了愤怒。

作为开书店的，我也跟着愤怒。但是转念一想，书店这个行业，其实早就被电商搞死了，现在愤怒，有点古墓派诈尸的感觉。

今年随着电商直播卖书的红火，出版社开始感受到过去书店的痛苦了。

当当网和京东时代，读者买书一般是半价。出版社以4折的价格给到电商，参加推广活动获得好的推荐位。

出版社已经没有多少利润了。在中国出书很难，书号好几万，再加上印刷、版税、编辑、宣传……四折也许已经是底线了。但是为了流量，也为了在“新事物”上占有一席之地，出版社只有咬牙坚持。

这样做就干死了书店。书店要卖8折、9折，谁会买呢。

现在不归路又进一步：先是拼多多，然后是电商直播，让卖书进入了一个更疯狂的时代。

书不再是“书”，和作者、编辑、出版品牌都没有关系。看那些直播顶流，拿起一本书就像举起一个红薯。

这不是说书就是比红薯更高级的商品，而是说它正在和“人”脱离。作者、编辑感到尊严丧失，根本的原因就在这里。

当然价格也更低了——突破了四折。所以2023年是出版社很难的一年。

这是中国特有的现象。我在纽约看到摆摊儿卖旧书的，都比我们开书店的有尊严。哥伦比亚大学书店，朝九晚五，每周有一天只营业到下午3点。不卖咖啡和饮料，也不刻意讨好进来的读者。

前段时间和财新记者萧辉去逛Strand书店，下午五六点，里面人山人海（本文头图）。我们想在里面喝咖啡聊天，咖啡吧台倒是有一个，根本没有椅子——买咖啡可以站着喝。

书仍然是核心，这才是书店该有的样子。

这不是说亚马逊就比拼多多有良心。但是在亚马逊上买书，价格和书店差不多，甚至你买电子书，也和纸质书差不多（价格差或许就是纸张费用）。

这种文化生态下，出版社和作者都保持了尊严。你网上买书去书店找作者签名，可能会被拒绝，如果你拿的是盗版，可能会被揍——这是开玩笑，因为美国没有盗版。

那么，我们的恶性循环从哪里开始的？

我认为是出版社。中国图书行业的转折时刻，就是出版社向电商投降开始的。

现在小书店进货，也根本不找出版社了，而是直接从网上选书，小书店不得不靠自己的“眼光”生存。

我开书店后，读库的编辑来找我玩。他们送我几套签名版《苏东坡传》。

编辑老师说，读库自己的网店，不卖签名书，把机会留给书店。这样书店就可以找作者做活动，签名书也有附加值。

我差点落泪。就凭这一点，就应该向读库创始人张立宪老师致敬。他们的书很少参加大促销活动，而是依靠大量会员，保价销售。

这可能是“重建尊严”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