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糖乡韵甜

本文转自：西安日报

春日 IC photo供图

□郭明金

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小桥流水如镜静静流，蓝天白云款款飘，星星蓝宝石般眨着眼睛，月亮白莲花般从云朵间悠悠穿行……这就是我涪江河畔三台的故乡。

老家的村村湾湾，山川风物都在静谧中久经沧桑。只要你做个有心人，侧耳聆听，就会捕捉到许多熟悉的醉人的韵味十足的吆喝声韵。那是从远古流传至今的乡韵俚曲，喊出故乡沧桑久远，呼出故乡生命鲜活，喝出故乡缱绻。浓浓乡音乡韵，无不透着泥土芳香，如不加修饰原色芬芳的糖，真腔实调，粗犷敦厚。我的乡土音色往往咬字很重，铿锵有力，顿挫有味，随走随呼，张口即来。我遗憾不是个相声段子手，不然会将那粗糙的吆喝声韵经艺术加工处理一番，再活灵活现表演给大家，肯定会迎来非常不错的掌声。

曾记得，故乡每年春天多情又富有魅力。春姑娘的脚步来得特别早，每年春节破五一过，家家户户都有买第一批早鸡苗习惯。这时候鸡苗好养，鸡娃不易染病、存活率高，两妯娌说着说着，三轮车拉鸡苗的来了：“鸡……娃……卖……小鸡娃呵！”前半句拉得很长很长，字正腔圆，余音绕梁；后半句简洁明快，紧凑有力，在“呵”字上收尾，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声音由小渐大，由远而近。多像戏台上唱戏人，人未见影，卖鸡苗的声音先亮了出来。

通常这个时段，乡下手艺人也会出门，忙里偷闲找两个零花钱，既补家用也补烟酒钱，乡间小路上，偶尔也会遇见个补锅的；他敲打着锅铁：“当……当……当当！”静静的乡村里，这响声特别大，当你还在惊奇中时，他又来一腔：“修补……铁锅……铝锅……哟！”尾音颇长，听得很远。等会儿前脚人未走远，后面又来位修伞的：“雨伞……修雨伞……拿出来修……修哟！”听听，多么有韵啊。

近些年，故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乡们观念也与时俱进了。过去乡村道路不通，外面运不进来，里面的运不出去，造成乡村闭塞贫穷，人们翘首相盼的货郎担应运而生。那些年间，货郎担一头挑着针头麻线小百货，一头又收购破铜烂铁，旧衣破布烂鞋，拨浪鼓摇得“咚咚……卟卟……咚咚……卟卟……咚卟咚卟”地响。久不久来一嗓子：“棉麻换洋火啊！”拨浪鼓总会引出山里一群小娃，而吆喝声则会唤出老妈、小媳妇、大姑娘满地跑；一丝不挂的光屁股孩子，跟在大人后面，找出破铜烂铁，换些针头麻线或宝塔糖之物。胆儿大的调皮鬼，总会趁货郎不注意，抓起拨浪鼓摇几下，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故乡的村里，清晨除了报晓的雄鸡高歌外，最动听、最清晰的，要算近些年卖豆腐的吆喝声了：“豆腐……碱水豆腐……卖豆腐哟……啊！”边走边吆喝，这一声打碎了古老故乡一早的宁静，也喊出故乡的环境。碱水是过去从盐井中提出盐后的碱巴，点的豆腐特安全卫生好吃，不破坏豆腐的原汁原味，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碱水香。如今乡村变化太大了，村村社社家家户户通了公路，早晨不光有送豆腐上门的，还有热包子、热馍热馒头、卤鸡鸭牛猪肉，品种丰富且齐全，走街串巷，给故乡添了活力，送来福音。

更可盼的是那一声尖尖细细女孩的叫卖：“春芽……香椿芽……新鲜的香椿芽……卖春芽咧啊！”人未到，一股浓浓的香椿味早已穿墙越户，勾起人们渴望的味蕾翻腾，仿佛又看到了鸡蛋炒香椿黄黄的色，诱人馋口水的味，母亲的香。不久，后面又跟上一人：“鱼腥草……猪鼻孔……思春菜……猪鼻孔鱼腥草！”前一种声音余温未凉，紧接着又上来一声：蒲公英……灯笼花……卖春茶咧！

清晨一早，乡街村街的集市上，已人来人往，人人如口含一块糖，不光天地宽而且心里甜。此时若碰上遇见办喜事的队伍，进进出出，穿红披绿，吹吹打打的鼓班乐手，瞪眼鼓腮憋足劲的唢呐手，给缺少音乐成分的故乡带来一场音乐盛会。喜事热烈，高亢，欢快、明亮，喜腔乐调春风满面，神采飞扬。

故乡的吆喝声，最丰富多彩最牵动乡情的，首当是集市上的声音了。有说的，有唱的，有喊的，有叫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真可谓九腔十八调七十二哼哼，真令人大饱耳福。这些人一个圈子一个圈子扯起，定会引来一层层人围观，把卖货摊围得水泄不通。站在外层的人不断有人在问：“卖啥子的……这么红火！”不断有人挤进去看个究竟。

多少年了，故乡的吆喝声韵，清晰地收录于我的记忆仓库，扯不断的乡音俚曲唤出我对它的一片痴情、一股热血喷涌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