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质观察｜区县发展域内低空物流场景的商业逻辑

从低空经济的发展趋势看，2025年是场景年，探索出能够独立运营且具有普遍意义的低空经济场景是主要的战略任务。低空货运作为城市发展低空经济的第一引擎，是场景探索的主战场，其中最具代表意义的是区县域内独立的低空物流场景。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市场容量、价值创造、收入构成、技术路线、成本控制、可复制性等方面剖析其商业逻辑，作为宏观指导意见。

一、市场容量

根据现在低空物流可选机型的技术参数和通用基础设施的投入水平，在不考虑随着市场规模兑现后成本下降的情况下，区县发展域内低空物流的市场容量门槛大致如下：

第一，人口密度。所在城市人口密度应该在500人/平方公里以上，相当于8公里配送半径内能够达到10万人的规模。同时，街镇核心区的人口密度应该在3000人/平方公里以上，相当于1公里半径内常住人口达到1万人以上。除特殊情况外，以上两个人口指标可以看作是区县发展域内低空物流的市场容量门槛。

第二，商业布局。商圈是物流配送的起点。区县域内商圈数量一般应有3个以上，至少要有2个。现代城市结构的商圈布局大多以15分钟步行距离为界，当下大部分中等经济发展水平以上的区县域内多分布3个以上商圈。

第三，居住区。居住区是物流配送的落点。落点人口越集中，低空物流的商业价值就越大。一般来说，以小区为单位，能作为落点的居住区人口数量应该在6000人以上，大致与现代商务型理发店（美容院）的配备逻辑差不多。换句话说，判断一个居住区是否达到配套低空落点，最简单的方法是看看有没有商务理发店就行了。

第四，收入结构。简单判断，区县域内人均可支配收入达到5万元以上，月生活消费支出达到1000元以上。这一点也可以通过肯德基、麦当劳、星巴克、瑞幸咖啡、奶茶店等一类品牌商业的布局情况来间接判断。

二、价值创造

任何商业模式想要成功，都必须具备内在的价值创造逻辑。价值创造一般通过增加效用、提高效率、节约成本三个方面实现。区县域内低空物流的价值创造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第一，成本节约。近10年全国的快递物流和外卖配送得到非常全面地发展，电动自行车大军随处可见。但人工综合成本早已达到瓶颈，并没有持续下降的空间，随着用工形式的不断健全，还有增加趋势。地面末端物流配送形式已接近物理边界，发展空间有限。低空物流配送在人工替代方面，大致有40%-55%的成本节约空间（主要减少域内2.5公里干线的人力成本）。

第二，时间效率。在3公里范围内，低空物流约为地面人工配送时间的35%。在3-8公里范围内，低空物流约为低空人工配送时间的15%。在相对偏远地区或人工不方便到达的区域，低空物流的时间节约更是不可替代。

第三，风险替代。从某种程度上，低空物流解决了地面人工配送时的交通拥堵和交通安全性问题，有助于优化电动自行车、三轮车、仓储、人员的空间布局，节约中长期经济成本和社会成本。

第四，“懒人经济”。低空物流能够给消费者带来更好的效用体验。一方面可以让消费者体验更快捷的消费品配送时效，最大程度保留“锅气”，满足即时消费感，提升“懒人经济”效应；另一方面可以让消费者扩大商品的选择范围，从3公里扩大到8公里，提升“比价选择”效应（所以前面提到一个区县域内至少要有2个商圈的问题）。

三、收入构成

区县域内低空物流的商业收入是最关键的问题，目前已知的主要可实现的收入构成包括：

第一，运费收入。低空物流最直接的收入是小单运费，参考美团无人机的配送费，一单的收入一般在6元左右，配送重量为1kg以内。未来小单运费的收取形式可能有很多，但大致可以按照5元每单进行保守估计。

第二，商业推广分成。主要通过与商家合作，通过商家的销售返点获得商业收入。按照现在的市场状况，分成比例根据商品的属性特征、销售难度、品牌热度等介于8%-25%之间。这种收入多数时候会覆盖小单运费。比如，当某种商品购买量超过一定金额时，商家会免运费。

第三，广告收入。起降点设施具有一定的广告价值。每个起降点的广告收入在二三线城市大致可以达到1200-3000元每月。

第四，起落点空间经营收入。无论是平面临时搭建的起降点设施，还是架空建造的标准化起降设施，都会存在一些空间可以进行混业经营。比如，起降点的一层（二层为起降设施）可以设置为岗亭，作为临时仓储、售卖点、公共设施等业态。这部分收入可以参考现有的奶亭、报刊亭、彩票站、公共设施点的租金规模。当然，这种收入结构在没有地铁的二三线城市可能更普遍，有可能成为区县域内低空物流模式的重要收入构成之一。

四、技术路线

区县域内低空物流的技术路线还是值得探讨的，至少要考虑五个问题。

第一，机型选择。虽然业界龙头美团率先用小型机做了外卖尝试，积累了很多经验。但根据实际情况，区县域内的低空物流机，首选还应该是从中型机起步。

一是小型机的单次配送只有一单（1.5kg以内），价值密度不够，也无法配送重量较大的货品；

二是小型机的飞行距离有限，没有打破地面人力配送的3公里圈；

三是小型机规模化经营需要配置更大的场地和人力，会有诸多限制。

当然，美团的策略选择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受到自身商业模式、早期空域管理规则、无人机制造技术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并不能作为区县域内低空物流的标准参考模式。

第二，飞行距离与单双向问题。小型机的飞行距离一般是3公里圈，与地面人力配送的圈层基本一致，基本是一个商圈内的运行。如果选择中型机，飞行距离可以扩大到8公里圈，打破单商圈的空间结构。目前，制约美团模式商业收入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单向运输，起点装货、落点卸货。即无人机送一单到落点，然后要空机返程。这不仅与美团的点单模式有关，也与配送距离有关。如果将飞行距离扩大到8公里，区县域内的低空物流有可能实现一部分的双向运输，这样不仅可以节约成本，还能够提升效率。

第三，落点是否无人化的问题。美团模式是尽力推广落点无人化，即智能柜自取模式。无人机配送只在起点配置人工装货，落点实现自动化，用户扫码取单。这种模式的优势是在落点节约了人工，未来还可以扩大到全天时全天候（目前夜间不配送）。缺点是不能拼单，一单一送模式抑制了低空干线的运输潜力。如果采用落点有人化模式，优势是可以减少落点数量，可以通过合单集中进行干线飞行配送，再进行末端500米内人工送达。即无人机到点，人工进小区到户。这种方式可能更适合大部分非一线城市的区县域内低空物流发展。

第四，网上独立商城开发问题。实现商业推广收入的一个重要条件是开通获客渠道。现有技术条件下，网上独立商城开发是一种方案。美团模式的一个重要前提是拥有庞大的用户。但在相对独立的区县域内，零起点运营一套网上低空配送的商业平台（客户端或小程序）具有可行性和潜在商业价值。美团进入低空外卖配送是因为有大量现成客源。反过来讲，低空运营公司想要进军区县域内物流业，也要解决客源问题。不是每个区县都能引入美团，区县的低空经济发展也不可能寄希望于某个企业。区县想要发展域内低空物流，配套网上独立商城是必然选择。

第五，低空物流基础设施自建问题。在低空经济基础设施还没有成体系建成的情况下，区县域内的低空物流就需要先自行建设必要的低空基础设施。至少要包括三个方面：

一是物理起降点，临时搭建或框架结构都可以；

二是信息基础，至少要有简单的监视和气象设施，使用公网通信和自带导航系统是最低要求；

三是管理系统，要能够汇总订单信息、飞行状态信息、气象信息、调度信息等并进行统一指挥。

五、成本控制

区县低空物流模式的成本控制，包括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用地成本和物理设施建设成本。如果政府能够拿出较低成本的公共交通用地作为低空物流用地，则可以大幅度控制用地成本。在物理设施建设方面，通过一层架空，可以实现地面空间的节约和一层空间的复用，节约成本、扩大收入。

第二，购机与维护成本。选择成熟通用型标准化程度高的中型无人机，节约单机成本和维护更换零配件成本。尽量不要使用标准化程度低、生产规模小的机型。

第三，起降点人工成本。区县域内低空物流的起点和落点，如果采用多单集合、干线飞行运输的模式，起降点均需配备专业人员，至少一点一人，但可以通过减少落点数量节约专业人员成本。从落点到户的配送，可以采用小区内兼职人员进行，如小区“妈妈岗”、“大爷岗”、“志愿者岗”等灵活就业形式，大幅度节约人工成本。

第四，标准化设备与管理成本。区县域内低空物流模式的技术路线相似度很高，随着模式的不断运行，可以通过标准化设备与管理系统，通过规模效益节约成本。

六、可复制性

考虑到区县域内低空物流模式的可复制性，大致需要明确以下几个核心问题。

第一，区县域内低空物流的市场容量是前置条件。区县域内低空物流具有空间封闭性，主要功能是实现街镇一级多商圈到家庭的物资流通。其商业本质是城市商业地产（起降点用地广告、多功能复用、中转和仓储收入）+末端配送（干线运输和到户）+销售渠道（独立网上商城、扩大商圈覆盖面）。只要区县达到基本门槛，都可以发展域内低空物流的商业模式。

第二，当前全国约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区县可以开展域内低空物流。根据上述区县域内低空物流的市场容量门槛，现阶段全国2800多个县（区）级行政区域，约有1000个区县可以开展域内低空物流，整体规模很大，具有很大的商业空间。

第三，区县域内低空物流的经济带动作用是显著的。根据当前的低空物流技术条件和价格核算，对于一个面积80平方公里、人口60万的区县来说，域内设置商圈起点6个、小区落点45个可以做到首期覆盖（先满足高需求人群），总投入约为4200万元。解决约70名全职人员和100名灵活就业人员的就业。固投回本时间约为4.5年，回报周期具有一定的比较优势。以此计算，全国第一批区县域内低空物流的固投强度可以达到550亿元，解决就业20万人，GDP增量约260亿元/年，对发挥低空经济第一引擎作用具有重要的示范意义。

第四，区县域内低空物流的重点任务是协同推进。区县域内低空物流模式复制的要件还包括标准化技术路线（机型+基础设施+管理系统）、本地化政策（低空用地、运营补贴、空域管理、基础设施方案）、投资运营（资本进入、运营企业设立、专业人员培训等）三个方面，是一个协同推进的过程。

总之，在当前低空经济蓬勃发展的大背景下，区县一级探索开展域内独立物流商业模式的条件已经接近成熟，也是区县一级尽快落实低空经济形态的首选。

（作者蔡银寅为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教授、中国气象服务协会低空经济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