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酒与药酒

本文转自：新民晚报

陈佳勇

每当杨梅上市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家里必备的杨梅酒。应季时节，我父亲都会取出一个玻璃瓶，把洗干净的杨梅放进去，快装满时，再倒上熊猫牌乙级大曲，让白酒盖过杨梅之后，便封盖放好。每当我吃坏了肚子，或者着凉肚子痛的时候，父亲便会从厨房拿出这瓶杨梅酒，取出一至两颗杨梅让我吃。这杨梅一放进嘴里，立刻感觉到一股浓烈的白酒味冲入鼻腔，不禁皱起眉头。父亲便说，杨梅吃掉，肚子就不痛了。我便开动嘴巴，吃掉杨梅肉，吐出杨梅核，还真是神奇，没过五六分钟就会感觉肚脐眼周围有热气了。现在想来，其实就是酒精在起作用，小孩子不宜饮酒，但这浸在白酒里的杨梅，大概正合适治小孩子肚子痛。

后来我的肠胃越来越坚固，杨梅酒便渐渐没了市场。再后来真遇到吃坏了肚子，我以为杨梅酒还有用，连吃了好几颗杨梅，顺带着喝了好几口酒，发觉效果其实真的比不上黄连素。当然，等到我真的可以大口大口地喝杨梅酒的时候，已经是成人了。

有一次在一位画家处吃晚饭，他自制的杨梅酒着实好喝，因为是夏天的缘故，这杨梅酒还特意放在冰箱里冰镇过，入口冰凉，回口浓烈又带了一丝丝杨梅的甜味。画家老师说他朋友多，一周七天平均要开五六席，且朋友都爱喝酒，于是经常拿茅台招待。但时间一长，画家老师发现不对劲了，坦言道，就算他一平尺画卖四万块钱，也经不住这么个喝法，是真的喝不起啊。于是，他便想到了自制杨梅酒，按照画家老师的说法，选的都是上好的余姚杨梅或仙居杨梅，再加好酒泡制。因为杨梅水分多，还能冲淡些酒精度，便可多喝几杯。最后，画家老师特别声明道，虽然泡杨梅酒的酒不是茅台，但都是茅台镇的好酱酒。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了“茅台酒”和“茅台镇的酒”的区别。

在我的饮酒经验里，杨梅酒还是好喝的，但其他的各种药酒，实在是消受不了。一般的药酒，泡人参、泡枸杞的那种，看着颜值还行，但喝上一口便觉得酒体肥腻，感觉酒精把人参和枸杞里的小分子都萃取了出来。若是碰上更加“邪乎”的，譬如泡了鹿茸、蛤蚧、当归、熟地黄以及其他各种我完全叫不上名字的中药材的那种药酒，不仅看着浓稠，闻着也是一股怪味道，小咪一口的想法瞬间就没有了。至于泡了整条蛇在大玻璃瓶的那种蛇酒，我是看也不敢看的，更别说喝了。

在我印象中，唯一一次觉得药酒还能入口的，是一款特制虫草酒，整瓶五百毫升。据说基酒选的是五粮液，但瓶中仅放了两根虫草，不求多但求精，存放一年后酒体呈微黄色。大概是只放了两根虫草的缘故，这酒入口经过舌尖的时候，白酒本身的浓香还在，刺激感也很饱满，并且不黏。当然，几杯酒下肚后，感觉后劲比一般的五粮液要强，我只喝了一小壶，就举白旗投降了。为此，我得出一个结论，除非是真的要追求所谓的养生，否则不管哪种药酒，都尽量不要去碰。

话是这么说的，但例外总还是会发生。有一年在三亚，虽说是十月份，但天气竟然有些凉，我下午在外面闲逛的时候又被淋了一阵大雨，感觉身体里进了许多“寒气”。晚上在一家大排档吃晚饭，看见账台后面的酒柜里摆了好多小瓶装的“海马酒”，我心想，这“海马酒”还真是第一次见，应当属于是“海鲜药酒”了。我便问老板，这个酒好喝吗？老板说，很好喝啦，我们当地男人都喝这个酒的。于是，我便点了一瓶，接着把大排档餐具包里的小玻璃杯取出来，倒上一小杯。也不知道是除寒气心急了，还是在大排档吃饭放松了警惕心，我竟然闻也没闻，直接拿起小玻璃杯把酒往嘴巴里送。接下来，便是我灵魂彻底出窍的精彩一幕。“海马酒”的那股味道真是太极致了，浓重的海腥气四处奔腾，最终，我完全不顾斯文，直接把酒吐到了小碗里。那一刻，我是彻底地认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