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里的母爱

本文转自：邢台日报

煎饼里的母爱

宋书明

煎饼，是一种美食，在贫穷年代，只有过年才能吃上几顿，而那时上了高小的我，出了正月，还在吃煎饼，那是母亲给我的特殊待遇。

1965年夏天，我考入公社高小。到了冬季，白天变短，学校为了学生不迟到，要求外村学生自带干粮中午在学校就餐。那年代，农村人的生活水平普遍很低，学生们有带熟红薯的，有带玉米面饼子的，有带杂粮面窝窝头的……即使春节后开了学，也很少有带煎饼的。而我则不同，正月十六开学前，母亲就为我准备好了上学后的午饭。过年时，母亲知道我爱吃煎饼，就特意多摊一些，一对一对码进瓮里，足有几百个。这些煎饼，母亲除拿少部分给全家人吃外，其余的都给我留着。开了学，母亲每早都要拿出三个煎饼在锅里馏一馏，装进亲手给我缝制的布袋里，让我带到学校。我问母亲：“学校负责给我们把干粮加热，您干吗还要馏啊？”母亲说：“学校人多，万一馏不透，吃了会闹肚子的。”还嘱咐我：“吃不饱的话，下次多带一个，别受屈。”就这样，我上学天天都带着煎饼。进了二月，天气渐暖，煎饼上长了淡淡的白毛，母亲还是舍不得给家人吃。

那天中午，我在教室里就餐，同学们看我还吃煎饼，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有人说我家条件好，有人说我母亲看我亲，我一脸得意的神色。

有一天，母亲对我说：“你父亲检查你的作文本，看见老师给的批语，说你的作文和小波的作文内容完全一样。是小波抄你的，还是你抄小波的？”

我挺着胸脯辩解：“小波抄过我好几次作业，难道我就不应该抄小波的吗？”

“他抄你的作业不对，你抄他的作业也不对。你看咱村考上大学的孩子们，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你要向他们学习。咱家供你上学，指望着你将来也考大学。你要是这样下去，别说考大学，连初中也不会考上的。”母亲的眼圈红了，尽管我惹母亲生了气，可是第二天，

母亲依然和往常一样，摸黑起来给我做早饭，照例把馏热的煎饼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我的书包，并送我出了村口。

那天中午，我看着从伙房取回的冒着热气的煎饼，怎么也吃不下去。我想起母亲在寒冷的夜里，被

浓烟熏得流着眼泪摊煎饼；想起全家人为我省下煎饼，刚过春节就啃起难以下咽的豆渣窝窝头；想起两个姐姐小小年纪离开校门，到生产队劳动挣工分供我上学；想起我吃着香喷喷的煎饼，同学们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想起昨天让母亲着了急，母亲那红红的眼睛；想起母亲为了让我上好学吃得苦，而我却偷懒，抄人家的作文，母亲批评我，我竟强词夺理，眼泪禁不住哗哗地流下来……

回家后，我给母亲认了错。母亲摸着我的头，意味深长地说：“孩子，娘希望你长志气，有出息，长大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看着母亲的脸拍着胸脯发誓：“娘，以后我一定扎扎实实学习，将来不但读高中，还要考上大学！”

从那以后，我独立完成作业，还坚持每晚在油灯下学习到深夜。而母亲，担心我身体累垮，每次赶集，都要买回几个煎饼给我吃。

后来，我考上初中，又上了高中。然而高中毕业后，我竟回家当了农民。母亲没有责备我，而我总觉得对不起母亲。我暗下决心，决不能让母亲失望。我知道，要改变命运，就必须掌握更多的知识。于是，我在劳动之余，继续刻苦读书学习。

有一天，公社总校长对我说：“你那么爱学习，文化程度一定不错，到学校任教吧。”从此我走上了教师岗位。后来，我由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虽然与大学失之交臂，但也总算实现了母亲对我的希望。遗憾的是，母亲没有等到这一天的到来，就撒手人寰。

自母亲去世后，过年我家很少再摊煎饼了。可对煎饼有着深深感情的我，每年过了正月十六，都设法弄上一个煎饼品尝，不光是回味，更是怀念爱我疼我、助我成长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