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葛树丨董运生：深山有好柴

深山有好柴

文/董运生

年一天天近了，在豫西南老家，很多家庭煮饭都实现了电气化，但过油和蒸馒头，大多数家庭还是用柴灶，仿佛这样蒸、炸出来的食品更有味道一些。农历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天气还不算太冷，很多家庭会选择这时背上三五捆干柴，以备过年之需。

二十年以前，每到过年时，下到十几岁的少年、上到六七十岁的老人，时常三五成群地到山上背年柴。上等年柴是鸡蛋粗细、笔直的风干栗木树枝，漂亮又耐烧。家乡当时还有不少人家在村庄周围的山上养蚕，每年开春后会对林木进行一定的修理，故而要捡到好的年柴，不走上五六里路到深山老林里是不成的。

山路崎岖难行，好在都是山里人，自小走惯了，再加上一行人有说有笑，几里路说走就走到了。老家虽说地处深山，但有点才艺的人并不少，故而背年柴的路上并不寂寞冷清。小辈人中四弟嗓子很好，一段《收姜维》常常让听者赞不绝口，说再练练绝对可以到河南卫视的《梨园春》节目去打擂。老一辈人中广武老爷很会讲故事，背柴时常给孩子们讲王小打柴的民间故事，我们常常为王小与老虎结拜、八百老虎闹东京救王小的离奇情节而慨叹，也盼望能有一个虎大哥帮助自己过上好日子。

时间和生活都永不停息地朝前进发，再回首，我们那一代背柴的少年不少已届不惑之年，一起背柴的曾祖辈已先后谢世。近几年，乡亲们基本都用上了液化气、电磁炉，整个村庄烧柴的人家屈指可数。尽管如此，过年时节，仍有不少人家会捡上几捆年柴，用土灶蒸馒头、炸油条等，但昔年那种成群结队背年柴的情景却不复存在了。

背年柴有关的往事很多，其中有两件至今还很清晰地留在我脑海里。我十三岁时在二十余里外的乡里读初二，成绩中上等，每周末回家一次，当时的条件较为艰苦，不少学生读着读着就不愿意读了，我也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动了辍学的念头。那年寒假里，父亲吃了饭就喊我和他一起去背年柴。我们翻山越岭跑到了十几里外邻县的地界，父亲说那里的柴好。四五十斤的柴捆，我前两天勉勉强强地背回了家，第三天再回家时，到离家还有三四里的地方实在背不动就扔那里跑了。父亲也放了话，不背回去就不要回家吃饭。后来，那捆柴还是六婶娘家侄子帮我背回家的。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提过不上学的事，因为那时候家乡挣钱的门路实在是少，不少没事可做的人就以打柴度日。

我和妹妹相差两岁，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经济压力可想而知。有一年，表叔年底时给父亲在广东找了一份工作，要年前就去上班，父亲离家时我刚放寒假回家。父亲出门后，想着母亲一个人在家烧柴不方便，我便每天吃了早饭后上山去背柴。巧的是，离家四五里远的山上有人当年初春放的种香菇用的柴不要了，且已基本干透了。我一天背两趟，一个寒假下来，也背了不大不小的一堆。开学走时，我遗憾地对母亲说，一年做饭的柴可能还不太够，到暑假回家了我再背一些。母亲说不用我操心，好好读书就行了。暑假再回家时，那堆柴几乎原封未动，原来，母亲外出做活时常顺带捡些干树枝，一个人在家做饭也用不了多少柴。

今年寒假回家后，我打算再重走一趟少时背年柴的山路，一是背捆年柴回家蒸上一锅久违的地锅馒头，二来作为对往昔岁月的纪念。

（作者系重庆三峡学院文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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