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落雪为信

本文转自：甘南日报

◎花盛

年关的母亲

把那些枯干的柴火抱回家

一根根,整齐地码在厢檐下

把那些路上的碎石和玻璃渣扫干净

给蹒跚学步的孩子,让出一条平整的小路

把那些夏天晒干的野菜,从绳索上扯下来

泡进盛满山泉的水缸

把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给窗户贴上精致的窗花

给门楣挂上一盏红灯笼

给门框贴上一副喜庆的春联

给归乡的我们一个崭新的容颜

年关的雪,说来就来

你在雪地里,陪孩子堆雪人

憨态可掬的样子,像小时候的我们

你陪孩子滑雪,不小心摔倒了

就坐在原地捶自己的腰

那嘣嘣的声音,像时间敲打着生活的鼓

增加了年的氛围和我心灵深处的担忧

落雪为信

小城落雪了,像天空的告白

我沿着早起人的脚印穿过河堤

和布满蛛网的小巷

天没有返晴的迹象,巷子里早点铺

已经冒着热气

还有几个杂货铺门口,女人扫雪

男人披衣卸开门板,泼出腥臊的水

十字路口,车辙纵横交错

街道两边的松树,像一个个孕妇

挺着大肚子不敢动

人和车都慢了下来,就连打招呼的声音

都轻声细语,生怕惊着胎儿的梦

清洁工已经扫完马路上的雪

正在将雪一车车推走

雪在车里,像听话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们将被运往何处

是阴暗的角落,还是向阳的河道

推车的背影,像你越走越慢

直到被飘雪覆盖

我铺开一张纸,想告诉你今早的见闻

纸的白,像一场雪

从母亲的头上,落到心里

许久,我才写下一行字——

母亲,我的小城下雪了

你在天堂还好吗?

灯笼

阳坡上,养鸡的板房被风吹歪了

时间将夕阳挂在西山顶

催你归来。寒风正紧

母亲将新买的灯笼挂在屋檐下

随风晃动的红,是岁月的钥匙

打开时光的门——

一扇是往昔,如梦

一扇是未来,如幻

我从没在意这把钥匙藏在何处

直到,母亲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才手足无措地找寻——

钥匙和门

向后奔跑的山,迎面而来的雪粒

都是爱的表达方式

弯曲的道路和结冰的河流

都是欲说还休的话语

经过一个村庄时,偶尔响起的鞭炮声

像午夜的钟声,隐含着明亮和碎裂……

但我不能留恋这些

不能把一年来的破败之情带回家,不能

孩子还小,他并不知道我心里的悲伤

我得趁年关将近,学着母亲的样子

挂起一盏灯笼,为孩子和自己

努力打开一扇通往春天的门

回归

我相信,白天走丢的人

天黑会披着月光之衣回来

生命里走丢的人,梦里会回来

白天与黑夜的缝隙,是一条溪水的路

或蜿蜒凸凹,或清凉混沌

但有风雨,一切就有生机——

把阳光当作生活之歌,当作

蒲公英的种子,把月光当作草木之心

星光就是万物之魂,万物之谜

像一条河,以轻盈之气升向天空

终将以雨雪之姿,回到大地

像一个从眼前走丢的人,终将回归内心

年关

风,将雪吹起来,形成一个高大的雪柱

雪柱里面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风止时,雪柱瞬间倒塌

一些雪花悄然落地,一些四散逃离

像年关聚会,圆桌是时光的轮胎

短暂的旋转后,奔赴在各自的路上

在飘雪的高原,生命

像冬天一样重,也像雪花一样轻

而你我,终将被时间放马归山

从风雪中找到并牵回自己

我们所钟爱的,无非是一地鸡毛里的

烟火和分分离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