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里的书香

本文转自：日照日报

沙发里的书香

——我家的人世间故事

赵婧如

“是呀，你爷爷还说过，你们几个谁读得好、学得好，这四箱子书就归谁。”我快活得直蹦，拉着爸爸问：“爷爷真这么说？这些书都能是我的？”爸爸抚着我的头，笑道：“你忘了，爷爷不是常说，小孩子要多读书，读书能立志向，能上大学，以后学了本事，要给国家使力气哩！”爸爸看着似懂非懂的我，加重了语气，“日课有程，持之以恒！你爷爷曾经教育我的话，现在，爸爸也教给你。”

除夕夜，四代人热热闹闹聚在奶奶家的小客厅里，在熟悉的藤编沙发上蹦跳的不再是我们，而是哥哥家可爱的小侄女。我将她抱在膝上，就像曾经我也这样坐在爷爷膝上。我们悄悄打开沙发盖，我指着箱底各色书籍，对她讲：“你太爷爷说了，谁读得好，道理讲得明白，这些就归谁哩……”

奶奶家有套极特别的中式藤编收纳式沙发，上头铺了柔软的蛋青色垫子，三十多年未曾变过。作为奶奶颇为重视的“大件儿”，它们分开是四把宽头正脸的椅子，合则拼成一组待客长条沙发，一家四代人琐碎热闹的日子，就被这套沙发软和密实地承载着、记忆着。

沙发是爷爷留下的，一向生活俭朴的爷爷终于攒够了钱给自家添了个“大件儿”，这在奶奶看来可是个稀奇事儿。这套沙发上坐过从台湾回来寻根的亲朋好友，坐过被爷爷请来吃饭的寒门学子，也承载着蹦跳玩闹的我们孙子辈。儿时每次去奶奶家，爷爷都坐在沙发上，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抱我在膝上。奶奶摇着蒲扇嗔怪：“把书搁下，小心孙女不跟你亲！”

我的爷爷，一个在教育事业奋斗了五十个春秋，把毕生的精力献给了教育事业的老党员，于二十年前的腊月溘然离世，震碎了一大家人的半边天，也震碎了奶奶的精气神儿。我们便常来看望奶奶，整理家务。便是此时，我才发现，原来这沙发有个“大洞”，里面躺着各色书籍，体面庄严地层叠在一起。我跑去找爸爸，抱着裤腿一阵摇晃：“爸爸，爸爸！沙发里长出好多书哩！”

爸爸也将我抱在膝上，细细地告诉我：“你可是发现了咱家的宝贝！你爷爷、我和你伯伯、姑姑常读的书，基本都在这呢！”

“真的？都在这里吗？”我窥着大部头们泛黄的封皮，恨不能立刻掀开这神秘的面纱。

“是呀，你爷爷还说过，你们几个谁读得好、学得好，这四箱子书就归谁。”我快活得直蹦，拉着爸爸问：“爷爷真这么说？这些书都能是我的？”爸爸抚着我的头，笑道：“你忘了，爷爷不是常说，小孩子要多读书，读书能立志向，能上大学，以后学了本事，要给国家使力气哩！”爸爸看着似懂非懂的我，加重了语气，“日课有程，持之以恒！你爷爷曾经教育我的话，现在，爸爸也教给你。”

我趴在爸爸肩膀上，模糊意识到，这似乎不只是一句难懂的话，这些书的背后，似乎仍有爷爷平和宽厚的嗓音回响在这幽幽的深匣。

由此，对这些“宝藏”，我更多了份敬畏。深匣中漫出浓浓的书香，伴着我入睡，随着我成长。在混着陈木味儿与樟脑气息的书香里，我走过大观园也走过康桥，闻过井冈山的米香也赏过香山的红叶，我的梦中有小美人鱼的长发，也有大唐塞外永不停息的风沙。

爷爷走后，奶奶总不愿说话。可当我从这独一无二的“读书角”中抬起头，总能捕捉到奶奶望向这边的目光。于是我又朦胧懂得，深匣里的书籍还藏着深深的怀念、沉甸甸的期望。从那以后，我也会搬着板凳坐在奶奶身旁，讲着从那神奇的沙发中看来的故事。

陈旧、坚实、飘着书香的神奇沙发，陪我度过了小学时代。随着全民阅读活动的推行，我在学校、书店里读到更多的书，沙发边儿上的阅读时光渐渐少了。现在，人们依靠国家先进的5G技术享受高效便捷的生活，阅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但在足不出户就能遍读世界文学、浏览论文期刊的当下，每当我捧起纸质书本，总还能寻到一丝童年寻宝时的惊喜与珍惜。

除夕夜，四代人热热闹闹聚在奶奶家的小客厅里，在熟悉的藤编沙发上蹦跳的不再是我们，而是哥哥家可爱的小侄女。我将她抱在膝上，就像曾经我也这样坐在爷爷膝上。我们悄悄打开沙发盖，我指着箱底各色书籍，对她讲：“你太爷爷说了，谁读得好，道理讲得明白，这些就归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