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焊渣引发大火灾

本文转自：法治时报

海口一处厂房离奇起火，火调员抽丝剥茧揭开真相

小焊渣引发大火灾

火调员在询问目击证人 记者连蒙 摄

■本报记者 连蒙

海口市美兰区一处厂房发生火灾，造成损失100万余元，一人受伤。在调查火灾原因时，接受询问的电焊工人坚称“氩弧焊”电焊作业不可能产生火花，又称不知道是哪个路过师傅把烟头丢在地上……

“火灾调查员是‘火场中的刑侦员’。完整的证据链，是揭穿电焊工谎言的有力武器。”9月5日，提起前不久调查的一起火灾，海口市消防救援支队火调技术处负责人黄文晓告诉记者，“从根源上找到答案，给群众最精准的回复，是我们的职责。我们要把每一件经手的案件，办成原因清晰、证据确凿的案件。”

一场火灾

18名火调员调查原因

3月8日11时许，海口市美兰区演丰镇某厂房发生火灾。海口消防经过两小时奋战，成功处置火灾。

据初步统计，此次火灾造成损失100万余元。一名工人逃生时崴脚受伤，火灾原因亟待彻查。

作为琼北区域协作组长单位，海口消防迅速启动协作机制，文昌、澄迈、三沙等市县消防火调部门的18名技术骨干迅速赶到火灾现场。同时，辖区公安部门介入调查，及时管控火灾现场，控制相关肇事嫌疑人。

火灾现场一片狼藉，弥漫着有毒的浓烟，散发着极高的热辐射。

黄文晓组织火调员分成勘验、询问、制图、视频分析、电子物证提取与分析等小组。在做好安全防范后，火调人员开展火灾原因调查工作。

火灾现场是施工的厂房内场地。离厂房较远的保安室外墙上安装的视频监控，只拍到当时厂房大门口以及部分内部情况。火调员提取到火灾现场的7段监控视频，经分析确定火灾的起火时间是当天11时01分。

“我们以火灾发生时间为节点，以倒叙形式往前推，寻找可疑点。”很快，视频组负责人杨云便传来消息：监控视频画面显示，在火灾发生前，现场的升降机升降台上有一个黑影往下跳，而后不知去向。由于距离太远，无法辨认黑影的相貌。

从13份询问笔录中

找到重要线索

在火调现场，现场询问至关重要。在询问中，当事人或旁观者会透露当时的所见所闻，能供火调员提取关键信息。

“火调笔录一定要快，不给当事人留有编故事或串供的时间。”火调员林珍告诉记者，询问组将10名证人带到辖区派出所并逐一分开进行询问，对3名可疑人员作了二次询问。

经过两天调查，火调员们从13份笔录中筛选出重要线索，其中一份来自目击证人。

“我当时在干工，看到着火时有一个人喊着从升降台上跳下来，还摔倒了。那个平台大概5米高。后来，那个人和我们一起灭火。”在再次排查谈话时，一名工人无意间透露说。

“是崴了脚的那个吗？他在厂里是什么工种？”这条信息引起杨云的注意。

“是他，就是你们送去医院的电焊工刘师傅（化名），他还带了个徒弟小张（化名），两人一起电焊。”

经论证，视频中的“黑影”正是刘师傅，他是这场火灾中的唯一伤者。

两名电焊工人说假话

干扰调查方向

火到底是如何着起来的？问题指向到距离最初着火点最近的两名电焊工刘师傅和小张身上。

循着线索，林珍继续询问小张。同时，杨云等人前往医院，向刘师傅了解情况。

火调员观察刘师傅和小张的牙齿和手指，以及他们的日常生活习惯，同时询问其工友，排除了刘师傅和小张抽烟的可能性。

在火调员询问时，刘师傅讲得最多的是自己当时逃生的情景，还一再强调说他用的是“氩弧焊”，不可能产生火花，而且当时现场电焊的不止他们一组人。

另一边，小张配合火调员再次来到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升降机旁。

“他的表情和动作都很平静，但不经意间4次提及‘吸烟’。”林珍回忆当时调查情况告诉记者，“小张所说的每个字，以及他的每个表情都很关键，需要冷静分析，从中寻找突破口。”

“我看到有人吸烟了。”小张称挤塑板附近不止他们一组工人，怀疑有人乱丢烟头引起火灾。

小张所说的“怀疑有人乱丢烟头引起火灾”，早被火调员依据现场勘验结果排除。

“从监控视频画面看到，起初着火的地方就是你们所在的升降机旁，垂直方向只有刘师傅和你在作业，水平方向距离最近的工人也有20多米，根本没有关联性。”林珍有理有据地反驳，让小张无话可说。

小张还提出疑问说：“是路过的其他师傅把烟头丢在地上，我们也不知道啊？”

对此，林珍拿出确凿证据表示：“证据显示，火是从你们升降机挨着的挤塑板中间开始烧起来，着火点距离地面起码有2米高，谁会把烟头从下往上丢？”

监控视频显示，当时现场没有人在挤塑板附近逗留或有向上抛物的动作，这也验证了火调员的观点。

刘师傅和小张见自己的话不能自圆其说，便坚称他们当时使用的是“氩弧焊”，不可能产生火花。

实验和鉴定

补充完整证据链条

“虽然刘师傅和小张坚称‘氩弧焊’产生焊渣不会引燃燃烧物，但是我们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不能靠常识来推断，做‘引燃实验’一探便知。”杨云介绍说。

为保证实验的高还原度，杨云等人找到一处相似的环境，并将火灾现场提取到的完好氩弧焊设备、焊条以及挤塑板等物品准备完毕。

“我们请了与这起火灾无任何关系的几个工地上一批持证电焊师傅，进行引燃实验。他们的工龄和作业手法等与刘师傅相当。”杨云告诉记者，在实验进行前，他们询问过参与实验的师傅，师傅们的说法基本一致：氩弧焊焊接会产生火花，只是火花比较少。

在一个中午，气温和时段与着火工地的相似。一切准备就绪后，氩弧焊焊渣引燃实验如期进行，并全程录像。

“着火了，着火了，烧起来了！”在实验现场，师傅作业不久，产生的焊渣就引燃了一旁的挤塑板。

数次实验的结果都一致：在氩弧焊作业时，能产生大量火花和高温焊渣，掉落的高温焊渣能引燃挤塑板致灾。

实验数据为下一步的调查认定工作提供了分析参考依据。

此外，火调员将火灾现场的挤塑板、焊渣、焊条等物证一并送至天津研究所进行燃烧性能、成分比对鉴定。经鉴定，挤塑板的引燃温度为210℃，为易燃材料，焊渣与现场施工的焊条成分一致。

谎言被戳穿

电焊工人说出实情

当火调员拿着实验结果再次询问刘师傅和小张时，两人都哑口无言，沉默许久后承认了自己有所隐瞒。

原来，刘师傅和小张当天像往常一样在升降机上电焊作业。刘师傅负责电焊，小张负责操控平台移动。在升降机旁，挤塑板“叠罗汉”似的堆积得很高。

两人作业时，带火星的焊渣一点点掉落在堆积的挤塑板中。焊渣积少成多后，挤塑板被引燃。挤塑板是可燃物，并非猛然间蹿出大火，而是一点点地被燃烧，呈发展趋势，并向上下蔓延。

“等我反应过来时，火已经烧得大了，火苗蹿得跟平台一样高。我见情况不妙，就赶紧跳下升降台，并喊小张一起跑。”刘师傅回忆起当时的情况称，小张起初还想操作平台下降到地面，以便安全离开，但升降机失灵了。在逃生过程中，刘师傅的脚被崴伤。

“这个火不小，工地损失不小。面对消防同志，我不敢讲实话。”刘师傅低头忏悔称，“我现在非常后悔，如果当时施工作业时，做好了消防安全措施，火灾就不会发生。”

目前，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消防法》，两名工人被移交公安部门进一步处理。

可以说，火调员进行火调工作，不仅要查明火灾原因，而且肩负着厘清责任、震慑违法、吸取教训、改进工作等职责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