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武：俄乌之间远没有到达“打不动”的临界点

【直新闻按】

当地时间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在顿巴斯地区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宣布乌克兰全国进入战时状态，意味着俄乌冲突正式拉开大幕。世界各国也随着这场冲突被一些媒体划分成了三个阵营——支持乌克兰的国家、支持俄罗斯的国家以及对冲突持中立态度的国家。根据全球制裁跟踪数据库数据显示，至少有46个国家或地区对俄罗斯实施制裁，或承诺采取美国和欧盟的联合制裁，俄罗斯也成为近一年来世界上受制裁最多的国家。如何看待这场延宕至今的俄乌冲突，直新闻邀请多位专家学者撰稿，推出“俄乌冲突一周年”特别观察系列，敬请关注。本文为第六篇。

俄乌冲突整整一年。这场战争分裂了世界，也深刻影响着国际格局的演变与发展。

俄乌战争不仅让曾经的“两兄弟”大打出手，而且全世界深受其害。美欧国家第一时间对俄极限施压和采取顶格制裁措施，彻底破坏了原有的能源、粮食、化肥等产品的生产与供应链，导致石油和天然气价格暴涨，面包价格也水涨船高，难民危机、能源危机、粮食危机接踵而至。更重要的是，这场战争彻底改变了人们的认知，西方国家长期灌输的理念一夜间被颠覆，让二战以后建立起来的国际规范、体系与规则受到重创。

乌克兰从一片沃土变成了焦土，无疑是最大的输家。西方国家的领导人纷纷选择来到基辅，以显示对乌克兰的支持。他们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基辅广场的地砖上，以为可以名垂青史，但目睹乌克兰满目疮痍的废墟，令人唏嘘不已，他们的骂名注定要如影随行。拜登在基辅告诉全世界，“乌克兰屹立不倒，自由与民主屹立不倒”，但乌克兰的一位妇女哭诉道，“拜登的到访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和平，只会带给更多乌克兰人的棺木”。

谁是俄乌战争的元凶？不同的国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虽然联合国大会在通过有关决议时，有140多国对俄罗斯的行动予以谴责及要求其撤军，但全球只有30多国选择在军事上坚定地站在乌克兰一边，可见这场战争存在着许多灰色地带，并非黑白那么简单。普京发动这次“特别军事行动”，在道义上并不是赢家，乌克兰也并非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无辜者。2019年乌克兰把加入北约写入国家宪法，把俄罗斯逼到墙角。基于此，普京称，“是他们（北约）挑起了战争”，“俄罗斯只是以战止战”。

几天前，普京总统发表了年度国情咨文，这个讲话本应在去年底进行，但是他把时间调至俄乌战争开打一周年之际，足见其用心良苦。普京非常清楚，战争已经打了一年，特别是俄罗斯最初规划的“闪电战”最后变成了消耗战和持久战，完全出乎其预料，乌克兰人表现出来的坚韧更是让俄罗斯头疼不已。俄罗斯人的战争疲劳症和战争厌恶症一直在悄悄地弥漫，普京需要利用这个特殊场合，对俄罗斯国民进行一次再教育和再动员。

虽然西方人把俄乌战争视为普京一个人的战争，但是普京更愿意把这场战争视为反对新纳粹主义的战争，在国情咨文中，他更是把这场战争上升到“国家存亡”的高度。一些俄罗斯学者引用美国战略学家的观点称，“苏联解体一次还不够，它需要多次解体才能解除对世界的威胁”。普京告诉俄罗斯国民，美国的终极目的就是要“摧毁俄罗斯”，“而今日乌克兰恰恰是西方的攻城锤和试验场”。普京的逻辑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苏联为了保家卫国献出了2000多万人的宝贵生命，而为了俄罗斯的生存与发展，现在再献出多少生命也在所不惜。普京表示，“我们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始终如一地解决我们面临的任务。”

俄乌冲突一周年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美国总统拜登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80岁高龄的他也玩了一把心跳，借着华盛顿夜幕的掩护，放弃乘坐“空中一号”专机，而是选择乘坐一架C32运输机飞往波兰，然后再坐十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基辅，进行一次不期而至的闪电访问。美国媒体也把这次访问吹上了天，大赞拜登的勇敢，是第一位敢于来到不受美国控制的战区访问。尽管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事后承认，美方提前几个小时向莫斯科进行了通报，以防止出现意外，但这并不妨碍拜登为自己树立一个勇敢者的形象。在基辅街头，美乌双方还设计了一出防空警报拉响、两位总统“临危不惧”的场景。按照常理，这时候美国总统要在警卫的保护之下进行紧急躲避，但他们却大摇大摆，这种摆拍着实让世界见识了西方国家在塑造公众人物形象方面的“精妙之处”。

拜登东欧之行的重要目的是给乌克兰及整个欧洲打气。俄乌战争迎来关键时刻，西方对乌克兰的支持只能加强，不能削弱。拜登为此辩解道，美国的战略目标从来不是去摧毁俄罗斯，“只要普京愿意收手，战争立刻就可以停止；乌克兰一旦停止自卫，那就意味着乌克兰的终结”。这既有挺乌的意味，也有警告的涵义。看来，乌克兰只有为美国的战略利益拼到最后一个人了。

中国成为俄乌战争的被动“躺枪者”。以美国为首的一些西方国家一直把乌克兰与台湾地区进行类比，认为俄罗斯在乌克兰得逞，将极大激励中国对台湾采取武统行动。所以，美国要吸取乌克兰的教训，加紧对台湾的武装和人员培训步伐，美国这几个月来在台湾的所作所为大体印证了这一逻辑。一年来，北约对中国的叙事和定位在美国的影响之下也正在发生巨大改变，同时把触角明目张胆地伸向日本和韩国，有意将跨大西洋军事联盟变成横跨两洋、瞄准中国的军事组织。

拜登的政治命运已与俄乌战争紧密联系在一起。如果他坚持参选，则更需要这场胜利。拜登很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力度将会削弱，所以他需要在10月新财年到来之前给乌克兰足够的支持，从战场上获得更多的优势，为未来的谈判赢得筹码。为了赢得战争的主动，拜登不仅把这场战争视为捍卫乌克兰的领土主权与完整，更是放在世界范围内所谓自由民主与专制的对抗叙事之中，这与他于2021年12月召开全球民主峰会的思路是一脉相承的；上一次峰会召开之时，俄乌战争还没打响，而今年3月的第二届民主峰会，拜登肯定会像慕安会的做法一样，把俄乌战争上升到自由民主与专制独裁的高度加以诠释：如果美国输掉了乌克兰战争，世界将会在黑暗中徘徊，以此动员西方及其他国家团结在美国周围，建立一条抗击专制的统一战线。

多项民调显示，美国国民对乌克兰的支持度正在下降。开战之初，美国提供援助乌克兰的人高达60%，现在这个比例下降到了48%，共和党内在援助乌克兰的问题上也出现了不同声音。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前驻联合国大使黑莉声称，如果西方国家在乌克兰输掉，我们会看到中国将用武力统一台湾，伊朗将拥有原子弹。特朗普也在自己的社交平台“社媒真相”称，他如果再次当选总统，将第一时间给普京打电话，迅速结束这场战争。特朗普显然要利用俄乌战争这张牌，博得反战人士和铁杆粉丝对他的支持。另一位潜在共和党候选人、现任佛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俄乌战争实际上成了俄罗斯替中国人打的一场代理人战争，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所谓俄罗斯下一个侵略目标是东欧北约成员国也只是一种臆想，战场的实践已证明，俄罗斯在军事上只是一个三流国家。他不断提醒美国不能因为俄乌战争，而把中国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搞错了、失焦了。中国外交部长秦刚近日敦促有关国家立即停止拱火浇油，停止向中国甩锅推责，停止鼓噪“今日乌克兰，明日台湾”，态度已经十分明确。

中国意外“躺枪”的另一个问题是所谓“可能向俄罗斯提供致命的武器援助”，这也是近来西方炒得最热的话题之一。自战争爆发以来，中国既保持相对中立的立场，又劝和促谈。除了保持与俄正常的经贸联系之外，中方并没有向俄提供武器。据报道，西方国家的武器库存接近枯竭，其生产和供应跟不上需求。乌克兰一天的弹药消耗量相当于在阿富汗的一个月消耗量，无论是美国还是欧洲国家对乌克兰的武器援助都捉襟见肘，尽管这次战争并描绘成是一场现代化战争，特别是无人机以及马斯克“星链”技术的广泛应用，大大改变了战争打法，但另一方面，这场战争还有着浓厚的传统战争色彩，坦克、火炮、火箭、导弹都在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这些东西不要虚拟世界中的坐标可以替代的。这些年来西方国家的工业空心化问题十分严重，在战争中的弱点也暴露无遗，一方面美国要建立以价值观为基础的供应链联盟，并加强“友岸外包”，同时也加大把供应链转回美国本土的力度，但这一切需要时间。即使美国和盟国开足马力生产，但仍然满足不了乌克兰的战争需要。如果中国此时向俄提供武器支持，将彻底改变俄乌战争进程，这无疑是美国的噩梦。

正是在这一大背景之下，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慕尼黑打出了所谓“情报牌”，声称美国获取相关情报，“中国有意向俄罗斯输出致命性武器支持”，布林肯为此向中国发出警告。美国利用所谓“情报”引导舆论，进而向中国施压， 这是美国的惯用伎俩。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指出，“美方的所谓情报不外乎是捕风捉影”，“美国是乌克兰战场上的最大武器提供者，美方口口声声要维护和平，实际上却大发战争财。美国没有资格对中方发号施令，我们也不接受美方对中俄关系的指手画脚，甚至胁迫施压。”

战争有其内在的逻辑。战争发动容易，凭的是冲动和胆量，但战争的结束拼的是实力和谋略。俄罗斯前总统梅德韦杰夫说，“如果俄罗斯在没有取胜的情况下停止军事行动，将会被撕得粉碎；如果美国停止向基辅提供武器，战争将会结束。”美国与欧洲盟国也都把宝押在了俄乌战争的胜利之上。这几天，俄美两家都通过自己的叙事方式告诉全世界，这场战争短期内看不到结束的曙光。

俄乌战争打到这个份上，俄罗斯想体面结束战争几无可能。克里米亚显然将成为乌克兰下一个反攻目标，美国已表示，对乌克兰收复克里米亚不再反对。此外，西方国家在售乌武器问题上也在一步步突破红线。虽然北约国防部长们没能就售乌战斗机一事达成一致，但是大家的强烈感觉是，“向乌克兰提供战机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普京已宣布暂停履行《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为核战争敞开了缺口。尽管他表示俄罗斯不会先发制人使用核武器，但装有多个核弹头的“萨尔马特”导弹将在今年进行实战部署，这无疑会对西方国家构成强大震慑。英国前首相约翰逊近日在接受CNN采访时表示，“如果向乌克兰提供战斗机是早晚的事，那迟给不如早给，而且越快越好。”泽连斯基也是心急如焚，称东部和南部战线告急，希望西方国家快马加鞭，加快提供坦克、火箭炮等。种种迹象表明，俄罗斯的春季攻势不是虚张声势，白俄罗斯境内的俄军都有一些异常调动迹象。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不可能得到，这一点俄乌两国都深谙此道。

战争是死结，唯有和谈才有出路。但是俄乌双方之间目前远没有到达“打不动”的临界点。拜登和沙利文所谓“俄罗斯已经失败”的观点只是一种宣传，远不是俄乌战争的现实。法国总统马克龙倒是比美国人清醒一些，他说“击垮俄罗斯从来不是法国的立场”。但问题是，法国的立场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欧洲国家做出更理智的选择呢？这无疑是俄乌战争进程中的重要变量，与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力度是否遭到削弱同等重要。

作者：周德武，大公报副总编辑

编辑：曾子瑾，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