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版“第二十条”要一直闪光

本文转自：羊城晚报

□马佳一

日前，央视《今日说法》播出的一期节目，呈现了一个遭受校园欺凌的少年在自卫后所面临的困境，被网友评价为现实版的《第二十条》。

该案的基本案情是，初二学生小蒋与孙同学等几位同学有嫌隙，某日，孙同学找到小蒋约架，头两次小蒋没回应，第三次孙同学直接带了五六个人来。为了防身，小蒋随身带了一把折叠刀。小蒋说，当时厕所里有十几个人，先是有一个高个子同学过来把他摔在地上，接着一群人过来对他拳打脚踢，他当时觉得如果自己不反抗很可能就没命了，于是掏出折叠刀乱挥了过去。警方后来调查，当天围殴小蒋的总共有15个人，小蒋反击刺伤3人，其中两人构成重伤二级，一人轻微伤。

本案进入司法程序后，一审法院认定小蒋是受到了校园欺凌而采取的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判决小蒋无罪。而后，基层检察院向中院抗诉，认为小蒋构成故意伤害罪，理由是，小蒋当时并非处于孤立无助的状态，他可以选择向老师、家长反映，或者干脆对被害人的无理要求置之不理，但小蒋却选择准备刀具用于斗殴。最终，上一级检察院认为抗诉不当，决定撤回抗诉。小蒋的无罪判决生效。

在“正当防卫”概念已经深入人心的今天，现实版“第二十条”带来的冲击力仍旧强烈。从披露的案情中，依旧可以读出控辩审三方围绕该案究竟是故意伤害还是正当防卫进行的激烈交锋。毫无疑问，在昆山龙哥案之前，正当防卫之所以被称为沉睡的条款，就是在于它和故意伤害在形式上太过相似。当司法机关在事后以客观视角代入案情，自然无法理解防卫人的防卫行为，从而把事前的防卫准备、事中的防卫行为、行为暂时中断后的“补刀”行为一律视作故意伤害行为，导致许多正当防卫案件以防卫过当结案。

小蒋的遭遇便是传统思路的又一例证。值得注意的是，该案发生在2019年5月，一审结果为2020年7月。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昆山龙哥案被写入最高检工作报告后，“两高一部”印发《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前。因此，一审法院能在刑事司法政策尚未出台前，依据典型案例裁判精神依法作出判决可谓不易。这也更加证明了，一项法律条款被唤醒、被激活不是一蹴而就的，推动正当防卫在司法实践中落地生根需要各级法检部门及辩护律师持续努力。

“两高一部”《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明确指出准确把握正当防卫的起因条件、时间条件、对象条件、主观条件、限度条件，明确要求不应将不法侵害不当限缩为暴力侵害或者犯罪行为，不法侵害既包括针对本人的不法侵害，也包括危害国家、公共利益或者针对他人的不法侵害；对于不法侵害是否已经开始或者结束，应当立足防卫人在防卫时所处情境，按照社会公众的一般认知，依法作出合乎情理的判断，不能苛求防卫人；不能仅因行为人事先进行防卫准备，就影响对其防卫意图的认定……指导意见的每一条要求，在如今看来还是掷地有声。

法，不能向不法让步。刑法第二十条共有三款，分别规定了正当防卫的一般概念、防卫过当和特殊防卫，电影《第二十条》会下映，但现实版“第二十条”要一直闪光。

（作者是资深媒体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