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半边翅膀

本文转自：福州晚报

□生活随想

左半边翅膀

我不由得在家门前停住脚步。

透过窗子，我看到头发花白的父母面对面坐在客厅里，身边放着一脸盆水，还冒着热气。母亲弯下腰扭了个热毛巾，敷在父亲的左脚膝盖上，再转身为他右脚喷上红花油，再轻轻按摩。过了许久，父亲膝盖处微微泛红了，母亲揭开个膏药一角，贴上去，然后一只手撕膏药另一只手按紧贴好——她认为这样边撕边贴最能保持膏药的“药性”。好容易贴好了，母亲又开始按另一只膝盖。年近八旬的父亲微皱着眉头，偶尔吸口气，却是一脸的惬意，看得出按摩让他很舒适。他们还轻声交谈些什么，隔得远，听不分明。

我这才记起，前段时间父亲说过几次，他的膝盖会痛，弯不下去。“你看，就只能弯到这样！”父亲佝偻着身子，半蹲了个马步。“人老了，难免关节会更僵些。”当时我不以为然地说，只劝他补补钙爬爬山。后来没听父亲再提起，我竟也忘到脑后了。万没想到，是母亲这样辛苦地每天为他按摩，才使他稍减疼痛！

愧疚之外，我发现内心的感动满溢出来，眼角有些酸涩，也不忍打破这和谐，缓步走到旁边坪里桂花树下坐下。冬已深，桂子叶正繁茂，晴煦的阳光下，有清幽的花香隐约浮动，回忆也渐渐升起将我包围。

父亲中等师范毕业，母亲不识字。印象中，父母的婚姻并不和谐，时常为家庭的大小事情争吵。但他们最终还是携手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坚持到人生的尾巴上。而且，我惊奇地发现他们的感情反比以前要好很多：母亲不吃过餐的菜，父亲总是自觉地把旧菜端到自己面前；父亲脾气不大好，偶尔吵架，母亲总是先忍下气“熄火”，因为父亲血压偏高；打电话问候，他们竟常常一起出去逛街，而年轻时他们难得一同外出，即使出门也是一前一后地走……

又想起过往的许多片段——

我的公公婆婆年纪也大了，却越来越像孩子，常常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拌嘴。但我慢慢发现，每天公公去送孩子上学时，都会让婆婆早去和小区内的老人散步买菜，说碗放着，等他回家会洗；每次婆婆炒菜时，都会先铲起一部分，再留下一部分煮烂些，因为公公嚼不得稍硬的东西。

二楼的阿姨，老伴中过风，手脚很不灵便。她每天扶他下楼，坐到三轮车上，载他出去买菜、兜风。她只一米五左右，干瘦；他一米七多，至少有七十公斤。下楼时，他几乎整个人伏在她身上，颤巍巍地放下一只脚，再慢慢酝酿着下一个台阶。只一层楼梯，然后再爬上三轮车，他们两个往往要花上半个小时，都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可一骑起车子行进在树影斑驳的路上，风和日丽，两人有说有笑有问有答，那可不就是一幅最打动人心的温馨画面？

坪上空轻轻回旋着许飞的《左半边翅膀》：“……梦是远远飞翔，你就是我左半边翅膀。天空再大再远，和你并肩，我也勇敢闯……”我不禁在唇边缀上一抹笑。

时间推移，我越来越清楚地发现，其实婚姻的真谛就是细节的平淡的相守。当海誓山盟卿卿我我如海潮般退去，当漫长重复的日子让人感觉乏味生厌，你仍然是我的左半边翅膀，共同经历风雨，一起休憩浮沉，直到生命的尽头！（全文共1221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