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瘟避邪说过年

本文转自：太原晚报

驱瘟避邪说过年

郝妙海 点旺火

大年初一凌晨“点旺火”，是山西各地都有的一个年俗。

许是山西多山，煤炭资源丰富且开采历史也很悠久的原因吧，境内点旺火的时间、地点虽小有不同，但各地的旺火似以炭火为多。比如，清乾隆十七年刻本《大同府志》即载“元旦（即今春节）,垒一块炭于门……名曰旺火。”而刊于清道光年间的《赵城县志》（赵城县，旧县名，治所在今洪洞县赵城镇）却载“上元（即元宵节）积炭于庭中，曰兴旺火。”

但在我的家乡，今晋阳湖北畔的武家庄村，传统的旺火却燃得都是豆秸。直到上世纪50年代初，家乡的村民在秋收结束后，家家户户仍都会用茭棍榄（高粱秆）碾扁作腰儿捆一捆豆秸放到屋顶上保存着备用。合作化以后的好些年份，农业社或生产队的头头们，也会年年安排种些豆类。即便在全村大部分土地都改种水稻以后，也是如此。这样，在每年打场后，村民们在分到若干豆子的同时，每户还会分到或大或小的一捆豆秸。年初（读zǔ）下（即除夕）,当院里院外都收拾停当以后，那捆豆秸便会被主人从房上取下来，拢在院当中。另外，在上面压些炭块，摆几枝柏叶，准备工作便完成了。旧日，家乡人点旺火，一般是在初一寅时末刻，即凌晨将近五点。在点旺火的同时，还要燃放鞭炮，在堂屋内祖宗爷及厨房内灶神爷，院内的天地爷、土地爷前点亮蜡烛。

如果说我们村点旺火用豆秸，是由于地处平川，不产煤炭的话，那么，同属晋源区的西山一带，煤窑遍布，按道理应用炭块了，其实不然。

之所以有炭不用而用秸秆柴枝，似乎与当地一个传说有关。据传，天上有一只九头神鸟，这只九头鸟在帮助炎、黄二帝大战蚩尤时受了伤，九个头不住滴血。这些血滴到下界人间，沾者即会染上瘟疫。有一年，玉皇大帝嫌下界百姓不爱惜粮食，奢侈铺张，决定予以惩戒，便派九头鸟在除夕之夜前去降瘟。那九头鸟在除夕之夜飞临神州上空，所到之处，瘟疫四起，大多数人家都遭此劫难。天明之后，人们发现有一户人家院内火光熊熊。原来，这个院子的主人是个酒鬼，半夜喝醉以后，竟把院中堆放的柴给点着了。更奇怪的是，此酒鬼竟没有染上瘟疫。见此情景，人们纷纷议论，都说那播撒瘟疫的怪物惧怕火光，绕开酒鬼的院子飞走了。从此以后，每到除夕这天，人们便在自己院内堆积柴火，并在后半夜点燃，以驱瘟避邪。依据以上传说，点旺火的初衷，是利用火光来惊吓驱赶带来瘟疫的九头鸟。那么，秸秆柴枝点燃后的效果，自然就比炭火强多了。首先，其点燃后，火光熊熊，直冲天际。其次，豆秸柴枝点燃后，还会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再加上柏叶燃着后的那股芳香味，若真有一只九头鸟，在此阵仗面前，肯定是唯恐避之不及了。不过，这一原本是用来避邪驱瘟的火，后来被乡民们叫成了“旺火”。在新的一年来临时点燃，祈盼日子兴旺发达的意味，更浓一些了。

贴春联

春联，是过年时家家户户不可或缺的东西。只要春联一贴，年的味道立马就浓浓的了。说到春联，很多人也许都会记起宋王安石的那首《元日》。全诗只有四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诗中提到了三样东西，爆竹为大家熟知，我们暂且不说。屠苏，是指屠苏酒。饮屠苏酒，是古代过年时的一种习俗。大年初一这天，全家合饮这种屠苏草浸泡的酒，其目的，就是驱邪气，避瘟疫，求得健康长寿。而诗中的“新桃”和“旧符”，简称“桃符”，就是后来的春联。清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即说“春联者，即桃符也”。

那么，春联的前身为何叫“桃符”？而原本的桃符，又是什么样子呢？

原来，古人认为鬼畏桃木，桃木则能治百鬼。故《太平御览》引《典术》即云：“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厌伏邪气者也。桃之精生在鬼门，制百鬼，故今作桃人梗著门，以厌邪气”。关于这一说法和讲究，在晋源地区的习俗中，仍能见到其踪影。如今，这一地区的有些村庄中，当有老人过世，在装殓入棺时，还会在亡者的衣袖内放七截桃枝。据说，在去阴间的路上，亡灵便可用其驱赶恶鬼，以保一路平安。

现代的春联，除形式更多样以外，联语也更趋向于祝福、庆贺的话儿为主，其驱瘟避邪的本意已大大淡化了。在我的家乡，春联之中唯一能和上述古老的年俗沾点边的，怕只剩下贴于大门上的“门神”了。但是，在我家乡这一片，“门神”已不再是神荼和郁垒，而是成了秦琼和尉迟恭这两位唐朝大将。但这一转换，却仍与避邪有关。

压岁钱

手头保存有一张丰子恺先生画于1950年的漫画，是其《儿童杂事诗图》中的一幅，题目叫作“昨夜新收压岁钱”。图中，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手执小棍，一条线绳吊着一条金鱼，另一条吊着一只金蟾，均笑嘻嘻的样子，童真之气洋溢整个画面。

压岁钱，应该源于中国的“守岁”之俗。

关于守岁和压岁钱，在民间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说是古时候有一个叫“祟”的妖怪，专在大年三十晚上串到人们家中，用手去摸小孩子的头。被它摸过的小孩，不是惊骇大哭，就是发烧而变呆傻。因而，每到除夕，家家户户都点着灯不敢睡觉，叫作“守祟”。有一户人家，在“守祟”时，怕孩子无聊，就拿出一串铜钱逗孩子玩。不承想，孩子玩着玩着还是睡着了，铜钱就落在枕边。半夜里，那个祟扑进了这户人家，灯也被阴风吹灭了。那祟进屋后，伸手就去摸孩子的头。而就在它伸手的一刹那，惊恐中的夫妇俩，就见孩子枕边的铜钱发出一道金光。那祟一见，掉头就跑，立时没了踪影。从此，钱能避邪驱妖“压祟”的事就传开了，人们纷纷效仿。每到除夕，就在孩子们的枕下放些钱“压祟”。慢慢地，此钱就被叫作“压祟钱”。因“祟”与“岁”同音，“压崇钱”慢慢就演变成“压岁钱”了。

以上故事告诉我们，压岁钱之本来意义，也是为避邪驱瘟。

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好像在上世纪50年代，太原市郊的农村，压岁钱就演变为拜年钱了。大年初一早上，天还黑乎乎的，大人们点燃院子里压着炭块的豆秸旺火，伴着劈劈叭叭的豆荚爆裂声，火光在窗户纸上一闪一闪，睡眼惺松的孩子们，便急不可待地从炕上爬起来，穿衣下地。而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大人们拜年，以便讨得一个小小的红包。

如今的孩子们，可能永远也体会不到“昨夜新收压岁钱”或“今晨喜得拜年钱”的欢欣和喜悦了。对“压岁钱”的避邪功能，更是大人孩子都不去想，也不会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