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提的心愿

本文转自：西安日报

红薯 IC photo 供图

□杨军

米提要实现自己的愿望，想给妈妈一个惊喜。他喜欢妈妈看他的那种眼神，那时候妈妈就会重复那句话：“我儿子长大了。”

这是一年里最冷的一天，冬天黑得早，加上又是阴天，不一会儿，天就全黑了。米提将热乎乎的红薯包了一层又一层，他想尽量让红薯保温，包好后才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布袋子里。这个时间，妈妈应该扫地到解放路的百货大楼门口。妈妈是个保洁员，曾经受到过市长的接见。那天，当米提在电视上看到妈妈时，一连激动了好多天。那些天，他感觉自己一直在笑，时不时心里总在唱一首歌，一首自己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歌，他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家门口挖了一个巨坑，听说要盖全市最高的楼。他和妈妈住的房子，还是村上一个老乡临时让给他们的。老乡本来在这里打工，由于开发商资金没有到位，一直没有动工，老乡实在等不下去就离开了，一走就是一年多。米提顺着坑外的封闭牌绕了半圈，来到街道上，对面的车灯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从这里坐公交车，中间需要倒一次车，妈妈说要节省钱给他明年上学用。他想了想，摸摸包里的红薯，决定还是走路去。

夜晚，城市里的灯光真好看。米提真想好好地看看，但他不能停下来，为了让妈妈能够吃到热红薯，他加快了脚步，甚至小跑起来。这样的夜晚，他记得非常清楚。一年前，他和爸爸一起去给妈妈送饭，那个晚上和今天一样的冷，冻得他瑟瑟发抖。爸爸说：“碎崽，冷吗？”他哆嗦着说：“不，冷、冷、冷。”爸爸看他的样子笑着说：“咱们一起跑吧，跑起来就不冷了。”爸爸的大手拉起他，快乐地跑起来。看米提实在跑不动了，他们在一个卖甜品的店门口停下来，透过玻璃门，米提在暗中舔着嘴唇；黑暗中，爸爸没有发现他的举动，只是高兴地教他认商店门头的字：“提、米……？哦，碎崽，这个名字好，咱们正好姓米，你就叫米提吧，得有个‘官名’，将来上学时老师好叫。”从此，米提便成了名字；有了名字的米提，让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淡了对店里美味的渴望，他兴奋地拉起爸爸跑了起来，父子俩的笑声融化在嘈杂的人流和车流声中。

现在，米提又一次路过这里，商店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好像爸爸就在他身边，他不由得喊出了声：“爸爸！”可当他清醒过来时，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寒冷的夜里。爸爸离开他已经快一年了。那天早晨，天还没亮，爸爸和妈妈就出门上班了。爸爸也是清洁员，可从那天起爸爸就再没有回来，爸爸出车祸永远离开了米提。米提抬头望着那个商店的门头，他分明看见爸爸朝他微笑。米提抹去眼泪，在心里呼唤着：“爸爸，你在哪儿？你冷吗？”从那以后，妈妈要求米提天黑后坚决不许出门。可是，“妈妈，你知道吗？米提已经长大了，米提不想让妈妈那么累，米提也要为妈妈承担。” 整整一个下午，米提都在忙碌一件事情，他用妈妈给的吃饭钱，专门去菜市场买了妈妈最爱吃的红薯。妈妈常说，红薯有家乡的味道，吃着红薯就像回到老家一样。他要给妈妈一个惊喜，自己蒸红薯给妈妈吃，这个主意他已经想了好长时间。他把红薯洗干净，站在凳子上打开煤气罐，模仿妈妈平时的方式，很快，就做好了一锅香喷喷的蒸红薯。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在灯光的照耀下，似乎能够反射出五色光芒，米提想象着见到妈妈后的幸福情景，不觉加快了脚步。远远地，米提就看到了妈妈的身影：路灯下，妈妈正在认真地清扫街道，直到米提走近她才发现。米提喊了声“妈妈”，一股寒风把他的话噎了回去。妈妈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疼爱和惊喜，放下手里的扫帚。“米提，这么冷的天，快过来。”妈妈急忙取下头上的围巾，给米提系上。米提抱住妈妈，“妈妈，我想你。”不知怎么，米提感到自己流泪了。

妈妈为米提抹去眼泪，“男孩子还哭鼻子，妈妈不是下班就回去了吗？”妈妈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顺手给米提一巴掌：“你、你难道忘了吗？妈妈是怎么给你讲的？”米提哭着说：“我知道妈妈不让我晚上出来，我怕妈妈在外面冷，就蒸了妈妈爱吃的红薯送来。妈妈，是我错了！”妈妈紧紧地搂住米提：“孩子，妈妈不冷，妈妈不该打你。街上汽车太多了，妈妈不放心呀！”米提哭得更伤心了：“妈妈，米提再也不晚上出来了。”妈妈难过地说：“孩子，妈妈从来没有打过你，请你原谅妈妈。”米提和妈妈抱头痛哭，大片的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

在一个路灯下，米提掏出自己蒸的红薯，一层一层打开。他拿出一个红薯，掰开一块递给妈妈，“妈妈，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做的，你尝尝。”妈妈摸着米提的头，激动地说：“米提，你长大了。”她舍不得自己先吃，就又掰了一块让儿子吃，母子俩互相推让。突然，妈妈看着远处停了下来，好像发现了什么。

米提转过头，随着妈妈的目光望去。路灯下，一位警察叔叔站在街道中央。由于他一直站在雪地里，几乎成了一个雪人。一瞬间，米提看到妈妈的眼神，他马上明白了。

他立即站起来，包好几个红薯，走向雪地里的警察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