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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陕西日报
郭永信
有一天,我哥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占岭大爷不在了,出意外走的,活了九十六岁。
占岭大爷与死这一概念发生关联的时间久矣。小时候的一天,邻居婶子来我家,给了我半根油条。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油条确实是稀罕物。母亲问婶子:“咋来的这东西?”婶子说:“占岭媳妇让我帮忙炸油条。占岭就那个样子,有今没明的,让他也吃点好的。”
在我的记忆里,占岭大爷一直都病恹恹的,走起路来又轻又慢,好像怕踩死了路上的蚂蚁。
占岭大爷弟兄六个,他排老四。占岭大爷的五弟,是我上小学时全校唯一的专职体育教师。他一年四季都穿运动服,脖子上挂着彩色丝带,下边吊一把哨子,英俊潇洒,是我们全体同学的心中偶像。他退休后没多长时间,就突发心脏病走了。
占岭大爷最小的兄弟早年当汽车兵,是我们巷子里当年唯一开汽车的,人长得帅,朝气蓬勃,举止干净利落,可惜不到六十岁就因癌症去世了。
占岭大爷送走了他所有的兄弟,送走了多少春花秋月,经历了多少人事更迭,就剩他独自一人。
有一次,我弟在村上的饭店里碰见占岭大爷慢慢地走来吃饭,就问他想吃啥,他说吃饺子。我弟给要了半斤饺子,再要了一碗豆腐菜。送走占岭大爷,我弟给饭店的老板说:“以后大爷迟早来吃饭,一律不要收钱,都记我账上。”
占岭大爷跟我父亲是一代人,比我父亲大几岁。我们兄弟都对占岭大爷心存感念,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我父亲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影子,记起了我父亲在世时的生活场景,好像我父亲并没有走远。我们都衷心地希望占岭大爷长命百岁,不料他却出了意外。
村北的一处陡坡上有棵野花椒树,长得枝繁叶茂,每到秋天红椒累累。占岭大爷每年都摘这棵树上的花椒。一天,占岭大爷又默默地去这里摘花椒,回来的时候,把笼扛在肩上,沿着陡坡上“之”字形的小路朝上走,估计是不小心栽倒了,接着滚了下去。半坡上有个窟窿,他正好滚落到了窟窿里。
天黑没见他回家,儿孙们发动邻里找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天大亮,才发现陡坡上遗落的他的外套和散落一地的红花椒。
村民永喜放了一辈子羊,都不知道坡上有一个窟窿。他专门跑去看了,发现就那么一个窟窿。窟窿很小,只能掉进去占岭大爷那样瘦小的人,再大一点点,或者占岭大爷穿着外套,都掉不进去。但是阴差阳错,他正好就掉进去了。
我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久病延年。”占岭大爷是久病之人,也确实是延年的典范。最后出意外去世了,不然的话,他的寿命可能延到百岁,延过百岁。
我长得黑,看着很结实,其实很虚弱,积病较多,弱不禁风。清明时节,特写此文,写给自己,也写给与我有相似情况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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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照生成时间:2024-04-05 08:4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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