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黄荆条

本文转自：解放军报

父亲的黄荆条

■刘俊言

那天，结束紧张的训练，我和战友漫步在营区后山。走着走着，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循味望去，漫山遍野的黄荆树正开着淡紫色的小花，黄荆条随风招展。

我的童年是在山里度过的，一排排低矮的房屋、涂着绿色油彩的土坯墙、清澈的小河、翠绿的芦苇、盛开的野桃花、芳香四溢的槐花、脆甜的榆钱，还有背着竹篓下地干活的母亲、蹲坐在家门口抽烟袋的爷爷，以及在河边一边洗衣、一边嬉笑拉家常的姑姑婶婶，这一切构成了我美好的童年记忆。然而，父亲的身影很少出现，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不苟言笑的脸庞和手中扬起的黄荆条。

父亲是一名军人，我们父子每年只有在他休探亲假时才能见一面。他每次回家前，我既感到欣喜，又感到忧愁。欣喜的是，他会给我买许多玩具、零食，讲许多军营里发生的故事。忧愁的是，我一年来积攒的“事迹”一定会被他知道。那根高高悬在他手里的黄荆条，令我心惊肉跳。

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里，母亲既要照顾爷爷奶奶，还要下地干活，常常无暇顾及我。我和几个年岁相仿的孩子成天奔跑在街头巷尾，趁大人不注意，就溜到村口那条河里洗澡、捉泥鳅。河里是炎炎夏日惬意的去处，也潜藏着一定危险。大人们经常告诫我们不要下河，我们却不以为然。

一天中午，天气十分燥热，我偷偷溜出家门，和朋友们跳进河里畅快地享受清凉。嬉笑中，一个伙伴突然双手不停地拍打水面，身体上下翻腾。幸亏另一个伙伴眼疾手快，把他拖上了岸。

回到家，刚刚休假到家的父亲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手里拿着黄荆条。“我三令五申不让你去河里洗澡，为什么还要偷偷去？”我自知理亏，不敢言语。见父亲举起手中的黄荆条，我吓得满院子乱跑，直到奶奶出面才侥幸逃脱惩罚。很久以后，我想起这件事还是心有余悸。

我儿时贪玩，成绩不好。有时，我和同学会趁老师不注意，偷偷跑到田里玩。一次，我回到家里，就看到了父亲正在与老师交谈。老师走后，我望着父亲铁青的脸，默默低下了头。

“为什么逃课？”我默不作声，一动不动。“让你学习，是为了让你明白做人的道理，现在就偷奸耍滑，长大指不定成为啥样的人。”说罢，父亲又扬起了手中的黄荆条。

那晚，夜深了，空荡的房间穿过几缕微风。我饥肠辘辘地趴在床上，被黄荆条抽打过的屁股传来丝丝疼痛。门开了，父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进来。他把面放在我床头，又拿来毛巾和药膏敷在我屁股上。“仔，要好好学习。”他把面递过来。我接过面，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父亲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从那天起，我决定改掉贪玩的毛病。

后来，每当我学习懈怠时，父亲的黄荆条好像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的叮嘱亦在我耳边萦绕：“仔，要好好学习。”我渐渐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看着眼前的一簇簇黄荆条，我又想起了儿时父亲教育我的样子。那些童年往事，如今想起来，不免有些好笑。与此同时，父亲的确用他的严厉，让我少走了许多弯路。

我大学毕业后，参军入伍。临行前，父亲红了眼眶，叮嘱道：“要积极适应部队生活环境，尽快实现从大学生向合格军人的转变。”后来，面对各种困难和挑战，我曾打过退堂鼓，但父亲的黄荆条仍不时出现在我眼前，鞭策着我努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