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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齐邦媛先生去世的消息时,我在值班回家的路上,心内起伏的波澜涌至双眼。《巨流河》一直静静地躺在我的床头,时不时会打开来翻看,它如归海之处的壮阔大河,所有的弯流与漩涡,都归于表面的沉静平和。每次读它,令人百感交集,但安静而开阔。
2010年,86岁的齐先生的《巨流河》由三联书店出版,讲述两代人由辽宁巨流河到中国台湾最南端的哑口海的大河大海往事。1924年生于辽宁铁岭的齐先生,1937年于战火中迁至重庆,在南开中学与武汉大学受业于朱光潜等名师。这个当年因为肺病被独自一人留在西山疗养院、独自一人面对生生死死的怯生生的小女孩,100年颠沛流离于大时代的动荡,不躁不怒不怨不哀,一生专注沉潜于她的学问,以文学的美好“回应历史的暴虐与无常”(王德威语),成就了丰盈的100年。
而我与自己喜欢的这个人和这本书之间,曾经发生过奇妙的关联。
2021年夏天,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杨猛找我,因为感动于齐邦媛先生的《巨流河》,他在孔夫子网上机缘巧合搜到了齐先生小学同学王敦慈的一个笔记本。杨猛斥资买了下来,他找我,是希望我想办法联系到齐先生,将笔记本无偿物归原主。
笔记本封面
这个保存基本完整的小笔记本,横开,橘色硬封,内页泛黄。封二页底是“王敦慈的”四个小字,封三是“敦慈吾友惠存。齐邦媛敬赠。一九三六、十一、十二”。后面紧跟着齐邦媛工工整整抄写的清人张惠言的《春日赋·东风无一事》。1936年11月17日,齐邦媛再抄《金缕曲》“给我爱的敦慈”: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笔记本内页
笔记本应是小学毕业时师友笔赠王敦慈的留言。既有“美丽的黄莺,现在是要出自幽谷、迁于乔木了”“天真!活泼!愿您保持着永远的这样态度”的祝愿,有“学而后知不足”“学无止境”的勉励,也有“惟有你才能把我们危难的国家引上光明之路”“读书不忘救国”的爱国志向,字迹或天真或清癯。笔记本中,还夹有敦慈的几幅小画,其中甚至包括米老鼠的肖像画。笔记本最后是王敦慈的自勉: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生。
笔记本内页
这群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的认知与气度,已经颇令人心生尊重。
穿越近90年的巧合,委实令人难以置信它的真实度。但王敦慈的名字确实出现在了《巨流河》中。在2016年出版的《洄澜——相逢巨流河》第332-333页中,也收录了齐先生写给王敦慈的信。
敦慈:
八月四号的早晨接到你的信和送来的书,知道你走了,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因为你早先并没告诉过我。
你走的第二天晚上,吴本穗也到上海去了。八月六号的早上,程竹荪也回安徽霍邱县去了。八月七号又接到程冠仪的告别信,她到常州去了。十二号早上韵潮全家也不声不响地坐飞机到了汉口,我十三号下午才知道。十三号上午胡申容也不辞而别回四川了,后来我去找李植瑛,她家还没有搬,不过她和她四姐和六妹已经离京,到何处则不知也。到了后来南京只剩我一个人,真寂寞得要死。十五号南京首次空袭时,我母亲正住在中央医院,因为她在生小妹妹,家里只有我和小妹妹们,的确有点害怕,可是以后也就惯了,不怎么害怕了。可是在二十六号我母亲却要到板桥镇来,我也只得匆匆跟来了,乡村比南京更寂寞,所以我天天盼你的信,在我未离南京时(十九号)接到韵潮的信,后来又接到她的第二封信,是父亲给我转来的,因为他还住在原处,你的信也是他给我转来的。
你的信是什么时候写的?我昨天才收到,现在上海已成烟火之前锋,不知你是否仍在那儿?
回忆一个月以前,犹是安居乐业,我们大家正欢聚着;而今呢?大家天南地北,往日之欢乐正是如烟消云散,成了泡影!一瞬即逝!战事完毕,国土不知成了如何情景,我们能否相聚,只望苍天垂佑!
你若迁移请告诉我!
我现在的住址是:“京芜路板桥镇梅村齐邦媛”,不谈了,祝你安健!
邦媛草上
一九三七·九·七
这封信是《巨流河》刊出后一位读者找到的,读者来信也一并刊出。这位名为陈逸华的齐先生的粉丝在网络上发现一个消息,“上海王廷璋的后人散出了一批家存旧物,其中有不少王廷璋与时人往来的信札。而这些信札里,有一通是您于一九三七年写给您的同学王敦慈的,时间落在九月七日,比对您在《巨流河》里‘七七事变’的章节,不得不佩服您惊人的记忆力。而那一年您只十三岁,甫自小学毕业……”陈逸华说:“我将信札的图片复制并打印下来,虽然时过境迁,信中所透出的巨大情感与力量,仍叫我读得胆战心惊。很难想象,在那个大环境里,十三岁的孩子显得这般成熟。”
不知道杨猛手中的笔记本,是不是这宗旧物中的一件。
齐先生在这封信的后注中写道:“台北的盛夏,这封信,以最新的科技力量,穿透七十五年家国剧变的彤云迷雾,来到我的眼前。这怎么可能?但是这信的笔迹是我的,信里的名字我仍记得,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王敦慈的面貌和笑容,小学毕业的快乐……突然间她们都不见了,全街似乎只住着我们一家,许多没有关好的门窗在秋风中劈劈啪啪地响着。我虽只有十三岁,却深深感受到空城的悲凉和死亡的威胁。不久我家也得离开南京,再二十多天,南京大屠杀即将开始……懵懂无知的我竟然还想着相聚,想着‘苍天垂佑’!”
《巨流河》的这一次回响发生在2012年,那么,杨猛的回响,自2021年至2022年,因为我的行事拖延,蹉跎1年,至2022年,恰好又是10年,齐先生由88岁来到了98岁。
我在网络上找不到齐先生的近况,年近百岁的她,身体可还安好?
笔记本内页
2021年8月11日,我托供职于北京一家报社的朋友马菲菲辗转找到《巨流河》在三联出版时的编辑刘蓉林,希望帮忙找到齐先生的联系方式。刘蓉林老师即刻回信:徐征您好,这实在是一件好事。我联络一下齐先生,您等我消息好吗?无论如何都要向您和您的朋友表示感谢!再联络!
这次没有下文的联系对我来说一直是个遗憾,但因为关系生疏,所求冒昧,我没好意思再次主动联络。
2022年5月11日,距第一次寻找线索9个月整。那天上午,我在编辑路大荒先生的孙女路方红老师的一篇稿子,其中提到贵州抗战时的独山战役。感动之余,我顺手把稿子转给杨猛看,他说他正在办公室,立刻把笔记本又拍了几张给我。
寻找齐先生的心思再次迫切。
我先是想到我的好友小林,她认识三毛的侄女陈天慈。一句话问过去,小林回话,陈心慈在加拿大,但可以通过另一位朋友找台湾的圈里人问问。
然后顺口问了一下我在美国的同学、韦尔斯利学院的宋明炜,没想到他即刻回:他的导师、哈佛大学东亚系的王德威先生与齐先生是世交,两个人一直共同主持台湾文学基金会,译介台湾文学作品。
穿越空间和时间的通路瞬间打开。
宋明炜立刻将信息和照片通过邮件转给王先生,王先生则立刻打电话给齐先生,并将照片转给她的私人看护。因为时间已晚,王先生说第二天再商议一个妥善的办法送笔记本到台湾。
王先生说:这对暮年的齐先生来说,应该是个莫大的好消息。
只有几分钟时间,看完笔记本的齐先生就给了我们一个意外而温暖的回复,她说年纪已大,如果可以得到复印本已经很满足,她说,请这位有心的朋友代为永远保存,作为她的心意。齐先生还说,那是在南京沦陷前的最后时刻,小学六年级,班上学生已经走了多半。笔记本上的诗词写完之后几个星期,她也随家人踏上逃难的路程。
那段历史,我们在《巨流河》中,都读到了。
我认真地把笔记本的每一页拍了下来,编好序号,打包,发送了出去。
笔记本内页
在齐邦媛抄写于笔记本中的《春日赋》中,上阕的最后一句是:“清影渺难即,飞絮满天涯。”不知道彼时12岁的她是以怎样的心境选择这首词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不到一年后,她和她的同学们,飞絮满天涯,此生再不得见。
齐先生去世后,看到席慕蓉说,近几个月齐先生已经表达出不再跟外界联络的意愿,“去年11月她主动打电话来聊了几句,说了我们这么久以来一直也有通话,最后说了再见,当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与两年前齐先生赠予我们的心意是一样的,到最后,她依然是温婉而冷静,有情而克制。
《巨流河》虽然出自个人视角,勾连的却是大时代的沧桑巨变。回不去的巨流河,不仅仅是齐先生,也是很多人一生无法渡过的河。在前言中,齐先生写到抗战时的流亡:“‘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唱的时候,每个人心中想的是自己家乡的永定河、黄河、汉水、淮河、赣江、湘江、桂江、宜江,说不尽的美好江河,‘江水每夜呜咽地流过,都好像流在我的心上’。”每及于此,想像大时代浮沉之下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令人无语凝噎。然而更令我感动的是,以齐先生一生的波澜壮阔,文字中流露的,却是难得的“温和洁净”,这是齐先生对一生腰杆挺直的父亲齐世英的评价,也是她终其一生对待生命与历史的方式。
回到家中,我将齐先生去世的消息告诉了我14岁的女儿,曾经听过全部故事、看过《巨流河》的她说,妈妈,我太难过了。
在历史的沉浮与外物的喧扰中,总有什么是可以穿越一切的。齐先生抄写的《春日赋》下阕的最后一句是:花外春来路,芳草不曾遮。齐邦媛先生,还有生命中遇到的无数美好的人和事一样,都如萋萋芳草遮不住的春意归来。在这草长莺飞的春意中,即使落泪,仍心下温暖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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