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日记本里的栀子花

本文转自：广州日报

女孩与栀子花 @视觉中国

在家里整理过去的书籍。我发现了一个旧纸箱，打开一看，装的居然是中学时的课本，尘封了好多年。

在一摞摞旧课本中间，有个红色的塑料皮本子。我掸去灰尘，翻开本子，一页页读下去，一个个当时的老师、同学，一件件少年往事，都在记忆中次第苏醒。翻开新的一页，忽然掉下一个小东西——竟然是一朵栀子花，已经干枯了。干枯的花瓣互相覆压，几根深灰色的蕊丝夹在花瓣间，背面扣着几片暗灰色花萼。惊奇、迷惑、喜欢，种种念头一起涌上心头。

我把它放在桌上，看那天的日记：1988年5月30日，星期一，雨。早晨下大雨，我和雄去上学，路过粮站旁时，农户院里那棵一人多高的栀子树上栀子花已开了好多。昨天下午放学时，从那里经过还没有开几朵。我们到院墙下避雨，鞋子上沾满了泥巴，想找个树枝刮掉。抬头看看，正好有一根铅笔粗细的栀子树枝条伸出院墙外。雄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连枝带叶带花一起折断了。可惜的是，那朵开得最漂亮的花掉在院子里，雄的手上只有枝叶和几个花苞。

文字里还写道：折枝发出的响声，引出了麻烦。院门开了，一只大黄狗窜了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个小姑娘。我们撒腿就跑，鞋子跟泥泞的地面亲密接触，湿滑之中，我们差点摔倒。狗更加作势着要向我们扑过来，小姑娘几声清脆的呵斥，狗听话地退了回去，我们的脚步才慢了下来，避免了更加狼狈的可能。

小姑娘向我们招着手。我走过去，她把那朵掉在院子的栀子花拾起来，递给了我。看到我从书包里拿出日记本，小心翼翼把它夹在里面，她开心地笑了。走了好远，我回头看去，模糊中的小姑娘立在墙边，几枝从园子里探出来的栀子花晶莹洁白，黄狗蹲在身边……画面真的好美。

那时，乡下人家的院子里，大都栽有一棵栀子树，无须特别管理，只要一些泥土，它就长得枝叶葱茏。进入五月，栀子树上的花儿开了，满树馥郁，像打翻了香料瓶子，整个村庄都染了香。一朵朵的栀子花，开在枝头，藏在叶间，像刚出窝的小白鸽。小女孩们最喜欢，手里拿着，走到哪里都是一身花香。

多年后，在南方的我有一次在菜市场门口看到了栀子花，它们一朵朵如白蝶栖落在篾篮里。旁边有一老妇人守着，老妇人并不叫卖，但栀子花独特的香气已把人的眼光招了去。我打电话回家，问母亲院子里的栀子树今年是否还在，母亲说，在呢，都开一树的花了，只是村子里的小丫头越来越少，栀子花都没有人摘了。我明白了：多年前，乡间田野上一群小丫头拿着栀子花奔跑的场景再也看不到了，只能成为回忆了。

我把栀子花放在掌心。它的颜色模样全变了，就如同现在的我，再也不是三十多年前的样子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把栀子花再次夹进日记本，然后合上，走到窗前。面对扑面而来的风，不禁幻想着，蛰居城市的我什么时候能在栀子花盛开的季节回老家看看，不知那棵栀子树还在吗？那个送我栀子花的小姑娘又去了哪儿呢？

（甘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