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柿子红

本文转自：石家庄日报

□董改正

寒露一到，小南风白日里还是经常来的，吹得柿子开始心软了。

心软的柿子喜庆，一个个通红的小灯笼，悬挂在萧疏的枝头。鸟雀上蹿下跳，深秋也就热闹了。这样的庭院，与桃夭的三月虽有不同，但都适合一场吉祥的之子于归。

青柑过门时，就是在一院子柿子红时。那天的情形我记得很清楚，青柑的腿微跛，阿明牵着她走进院子时，微微咳着，神情并不开心。阿明不喜欢青柑，但是父亲的选择他不敢违抗。

此时，一树的鸟儿刹那间全部停止了喧闹，头都朝着一个方向，犹疑地看着一身大红的青柑。但是，很显然，她不是一颗柿子。于是它们中谁大叫一声，扑啦啦一阵翅响，全飞走了，留下余音袅袅悬念不绝的枝头，和一树红柿子。

“啪！”一颗柿子终于没抓牢柿蒂，落了下来，红浆四溅的造型似乎像要逃跑。

青柑一笑，最顽劣的孩子都羞涩了。院子里很热闹，七大姑八大姨都笑着，迎宾的迎宾，抓喜糖的抓喜糖。

太公穿着青色长袍，站在门槛边，一向不怒而威的他，今天笑微微的。他走下台阶，走向青柑，并不看阿明。

太公笑得灿烂，以至于院子里都亮起来：“青柑，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我想满足你一个愿望。”

“真的吗？”青柑笑了。她的眼波如水，眉弯就像缓缓打开的远山卷轴。

“当然。”

“阿明，叫上你的朋友，把这三棵树上的柿子都摘了，分给这些馋猫。”青柑笑着指向我们，又回头对太公眨眨眼，“哦，不，阿明，每棵树留十八个，给鸟吃。”青柑又道。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被青柑的善良打动。而这安静瞬间又被我们这群“馋猫”兴奋的嚎叫打碎，鞭炮应声而起，把刹那的安静炸得红漾漾的一片。

那天的柿子真甜。

过门后，太公把家事托付给了青柑，自己读书作画，不问俗事。

春日桃李杏，夏初枇杷黄。

六月初，柿子也悄悄地开花了，叶太厚，香太幽，不细心的人看不到，就像一转眼间青柑已经成了两个男孩的母亲一样。两个孩子就像一院子的鸟，飞来飞去，眯缝了太公的眼睛。

阿明的肺病在青柑自制的枇杷膏中渐渐地好了，好起来的还有两个人的感情。身体硬朗起来，阿明便去村小教书，放学后他会帮青柑做很多事。有时候中午回来，青柑不在，他便去溪涧边找，帮她拎菜篮子、盛衣服的木桶，便会有很多人笑话他黏糊青柑，也有人拿青柑打趣。

一次，二表叔寒假回家，与太公二人对饮。

我表叔便问：“为什么是青柑？”

“世人皆说，柿子专拣软的捏，而我要说，只有甜才软，暖才软。”

“那么，阿明呢？”

“阿明是枚青柿子，要时间的草木灰来软他、甜他。阿明是我的娃子，他懂得恩情。”

他们喝多了，脸跟柿子一样红。

一院子的秋凉，一院子的鸟鸣，一树的红柿子，一起漾动着……

◎艺苑散墨

太行红柿 白 英 摄

焦永良 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