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炸货　　　　　　　　　　　　　　　　　　　　　　　　　　　　　　　　　　　　□萧萧

本文转自：半岛都市报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过年做炸货的日子,是奶奶从炕头上的日历牌上一页一页撕出来的。哪天炸肉,哪天炸鸡,哪天炸豆腐,哪天炸面鱼,都是有讲究的,不能随意乱来。乡风乡俗,让炸货就这样莫名多了几分神圣和庄重。

二十五,磨豆腐。热腾腾的一方豆腐做好了,放在厨房案板上,母亲并不急着去做,说先要排排豆腐里的水气才行。急不可耐的是我和哥哥,围着灶台一圈一圈地转,边转边自问自答:“妈什么时候才能炸豆腐呀?”“应该快了,再等会。”母亲来灶间刚好听到我们的对话,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拿起刀,切了两块生豆腐边,一人一块塞到了我和哥哥的嘴里。边塞边说:“两个小馋猫”。吃过了生豆腐边,馋虫暂时压回去了,但还是想吃香喷喷的炸豆腐。

日头当空照,院中喜鹊叫喳喳,终于熬到了饷午,母亲的案板上传来了悦耳的“当当”声。随之,油锅里响起一片“滋滋啦啦”的炸声,像交响乐,起音激越,中音婉转,炸物渐次炸熟时,收音悠扬。黄灿灿的豆腐出锅了,豆香味瞬间在厨房荡漾开来,忍不住抓了两块,又热又烫,但管不住嘴,狼吞虎咽便下了肚。炸好的豆腐外酥里嫩,抿抿嘴,唇齿生香呢,忍不住又抓了两块。母亲说我抓的不是豆腐,是“福”呢。过年了,谁会嫌弃福多呢?所以,她只管炸,我只管安心地吃。

二十六,割大肉。猪肉割回来了,足足十斤,红红白白、肥瘦相间,明晃晃得耀人眼。母亲在井水里把肉清洗干净,总会把肉分成三部分:红红的瘦肉留出来,是包饺子用的；白白的肥肉是用来炼猪油的；只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是最适合用来炸制的。五花肉腌制入味后,用地瓜淀粉加面粉调好面糊,就可以烧火起锅去炸了。炸制的过程最煎熬,肉在油锅里“噼噼啪啪”地响着,肚子也“咕噜咕噜”地跟着叫。香酥可口的炸肉起锅沥油了,一笊篱一笊篱地被捞上来。锅台边,我和哥哥各自端着碗,欢天喜地地大口吃炸肉。一年里,只有过年的炸肉是可以放开肚皮吃的,所以总会吃到打饱嗝才肯罢休。

二十七,宰公鸡。终于盼到吃鸡的日子了。母亲一早将鸡剁成了块,鸡腿、鸡抓等用铁锅一起炖了,是准备过年招待家里做客的亲戚们的,鲜嫩嫩的鸡胸肉则是留给自家炸制的。母亲将肉切成大块,撒上大把的椒盐粉。面糊和椒盐粉用不完,母亲还会顺带着再炸一些鱼。炸好的鸡和鱼,香酥中透着软嫩的椒麻香。香气弥散,引来了左邻右舍。都来尝一尝吧,母亲大方,左邻送一盘右邻送一碗。左邻右舍喜滋滋地收下,还回的碗和盘里又放了自家的年糕和灌肠。礼尚往来,乡亲们一直把中国人的礼节融在生活里呢。

二十八,把面发。蒸过了几锅馒头,炸制的面食便紧随其后登场了。首先是炸面鱼,加了鸡蛋、白糖、花生油的面,不能揉搓,直接从盆里抓出来放在案板上抻一下即可下锅。此时,油在锅里沸腾着,面鱼在油里翻滚着。我们的眼光随着面鱼在翻转,一刻也不舍得离开,等到黄灿灿、喧软软的面鱼出锅了,哈喇子也跟着流了下来。还等什么,小馋猫,快趁热吃吧。母亲话音未落,面鱼已被我们塞了个满口。接下来,炸麻花,炸麻叶,母亲炸一些,我们尝一些。这时候的母亲温柔至极,绝不呵斥我们。过年了么,讲究一个欢欢喜喜。

年三十了,家里的炸货,鸡鸭鱼肉,一样样备齐了。新年是丰衣足食的,母亲在灶间门上贴福字,边贴边说:除夕到,福来到。声音里洋溢着饱满的幸福感。年的气氛,就此到达喜悦的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