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惠王朱申凿，死后为何选择与继妃合葬？

前言：上世纪八十年代之际，有文物专家下乡普查。当他们途经成都市洪河镇之时，被当地一户居民家门口嵌在地上的石块所吸引。这块石头由整块岷江玉石制成，规格极高。根据对镌刻在上面的文字进行研读之后，可以确认这是明朝蜀惠王朱申凿的墓碑。

高士忘眠知夜永，佳人低唱弄云和。飘飘紫雾浮帘幕，拂拂香风透绮罗。

这首诗描绘了王府夜宴的万种风情，收录于《惠园睿制集》之中，看上去略显香艳，似乎很难让人将其作者和有着贤王之称的蜀惠王朱申凿联系起来。惠是朱申凿的谥号，惠园就是指代他的陵园。皇帝写的东西叫做御制，亲王写的东西则叫做睿制。

朱申凿去世的时候虽然只有35岁，但他进封蜀王的时候只有14岁，所以在位的年头倒有22年。那么在此期间朱申凿究竟有些什么样的善举，让他享有贤王的美誉呢？

突如其来的兄终弟及

朱申凿，生于天顺三年（公元1459年）六月十九日，蜀定王朱友垓庶第三子，生母王氏。在朱申凿三岁的时候，祖父蜀王朱悦（邵+火）去世，谥曰和。在他五岁的时候，父亲蜀世子朱友垓袭封蜀王，但随即在当年去世，谥曰定。在他六岁的时候，大哥朱申鈘袭封蜀王。他们这一家子，原本和蜀王宝座其实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

明代蜀藩的始祖，是开国太祖朱元璋第十一子朱椿。永乐二十一年（公元1423年）朱椿去世，享年53岁，谥曰献。蜀献王嫡长子朱悦燫死于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年仅22岁，谥曰悼庄。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蜀悼庄世子嫡长子朱友堉袭封蜀王，宣德六年（公元1431年）去世，年仅26岁，谥曰靖，无嗣。宣德七年（公元1432年），蜀悼庄世子第三子、蜀靖王之弟罗江王朱友壎进封蜀王，宣德九年（公元1434年）去世，年仅26岁，依然无嗣，悼庄世子一脉至此而绝。

此时蜀献王庶次子华阳王朱悦燿虽已于一年前的宣德八年（公元1433年）去世，但其现年11岁的庶长子朱友堚可以堂弟继堂兄的方式进封蜀王。然而朱悦燿当年意图夺嫡，被明仁宗打发去湖广澧州别居，事实上剥夺了他们这一脉的继承权。至于蜀献王庶第三子崇宁王朱悦燇和庶第四子崇庆王朱悦炘又早已去世且无子嗣，因此伦序第五的保宁王朱悦（邵+火）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一跃成为大明最尊贵的亲王之一：蜀王。

成化二年（公元1466年）四月，朱申凿正式获得朝廷赐名。这里稍作解释，蜀王府的字辈是“悦友申宾让，承宣奉至平，懋进深滋益，端居务穆清”。“申”字辈和明英宗朱祁镇的辈分相同，即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五行要带金。新任蜀王朱申鈘的名字一看就带金，而朱申凿名字中的“凿”字，繁体字写作“鑿”，其实也带金。

成化七年（公元1471年）二月，13岁的朱申凿被封为通江王。然而意外再一次发生了，当年五月蜀王朱申鈘去世，享年34岁，谥曰怀。而且很不幸，这位蜀怀王还是无嗣，蜀王府只能再来一次“兄终弟及”，于成化八年（公元1472年）四月进封通江王朱申凿为蜀王。

从《惠园睿制集》的内容来看，朱申凿对其兄长蜀怀王朱申鈘的感情还挺深。比如他在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十一月拜谒怀王坟园之后，还特意写诗纪念。

东山山路正遥遥，稳坐骅骝不惮劳。淡淡薄烟笼树沓，远草接天高。兄王厚土千年固，内翰雄才百世豪。出入銮坡经几载，皇猷黼黻喜相逢。

当初华阳王朱悦燿是蜀献王次妃金氏所生，保宁王朱悦（邵+火）的生母却只是一个王府宫人。因为这个原因，华阳王家族一直对保宁王这一支后裔酸意十足，对于朱申凿进封蜀王更是一百个不服气。成化九年（公元1473年）嗣封华阳王朱友堚正式上疏朝廷对此提出异议，但是明宪宗朱见深以“承袭已定”的理由确认了朱申凿的地位。

事下礼部，言蜀王嗣位已久，莫敢更议。今所奏请亦无事例，不敢擅拟，俱请上裁。得旨蜀王承袭已定。但王亦当念华阳王之贫，量与白金济用。余皆已之。—《明宪宗实录卷一百一十九》

一代贤王朱申凿

本文开头提到朱申凿享有“贤王”的美誉，那么他的贤到底体现在哪里呢？其实自打蜀献王来到成都之后，一直遵循“以礼教守西陲”的方针。在其本人的言传身教之下，几代蜀王均口碑极佳。《明史》对自朱椿以下的几代蜀王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这其中自然有朱申凿在内。

自椿以下四世七王，几百五十年，皆检饬守礼法，好学能文。孝宗恒称蜀多贤王，举献王家范为诸宗法。—《明史卷一百十六·列传第四》

具体来说，朱申凿在位期间有两件事情最能代表他的贤德。

祭祀宋濂

宋濂字景濂，号潜溪，有明初诗文三大家、浙东四先生的美称，被朱元璋誉为“开国文臣之首”。很多人都知道宋濂是开国太子朱标的老师，其实蜀献王朱椿也曾受过宋濂的教导。

洪武十三年（公元1380年）胡惟庸案爆发。由于长孙宋慎娶了胡惟庸的孙女，已经退休在家的宋濂也被牵连进来。最终宋濂的次子宋璲、长孙宋慎被处死，其本人则和长子宋瓒一起被发配四川茂州（今四川北川、汶川一带）。

此时的宋濂年事已高（72岁），难以支撑长途流放，最终于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五月二十日在夔州（重庆奉节）不幸去世。夔州官员们闻讯后顾不上朝廷禁令，不但纷纷前去哭祭，还赠送财物以帮助宋濂家人办理丧事，将其安葬在莲花峰下。

洪武二十三年（公元1390年）蜀王朱椿就藩成都，随即着手打听宋濂后人下落。当时宋家仅剩宋濂次子宋璲之子宋怿，朱椿冒着巨大压力对其进行了资助。要知道当时非但宋濂本人没有被平反，朱元璋更在这一年发动了胡惟庸案的延续：李善长案。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年），朱椿更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将宋濂墓从夔州迁葬到成都华阳县。

时间转眼到了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蜀王朱申凿出城拜谒其兄长蜀怀王朱申鈘的坟园。途经宋濂墓之时，发现其墓已经破败不堪。成化二十二年（公元1486年），朱申凿将宋濂墓迁到“锦城迎晖门外”，即成都的净居寺西侧。为了更好地祭祀宋濂，朱申凿不但把净居寺改名为报恩寺，还赐田80亩作为香火费用。此外还在寺南侧大约一里远的砖头堰支流上，修了一座宋公桥以作纪念。

这一切都发生在大明朝廷尚未对宋濂平反的基础上，因此朱申凿此举有着不小的政治风险。而在朱申凿死后，巡视四川、南京户部右侍郎黄琛上疏朝廷为宋濂鸣冤并请求为其平反，很难说不是这位蜀惠王的临终授意。

惟圣朝凡群臣之有才行勋业没皆赐以赠谥。在前代者亦为之建葺祠墓，复其子孙，此最盛德事。臣敢为濂请。—《明宪宗实录卷九十五》

赈济灾民

弘治元年（公元1488年）四川大旱、地震等灾害不断，人民生活极其艰苦。弘治二年（公元1489年）二月，四川布政司提出当初湖广一带饥荒，咱们借出去二万五千两白银当作他们给贵州的军饷。现在饥荒轮到四川，咱们今年应该给贵州的二万四千两折粮布银能不能就别给了，亏一千两咱们认了。朝廷方面也做出了积极的反应，除了另外调太仓银三万两赈灾之外，还将湖广通过漕运运输到北京的二十万石粮食转运四川。甚至中朝廷之中也有人上疏当朝皇帝孝宗朱祐樘，要求他进行反思。

中书舍人吉人言：“顷者四川灾异非常。乞断自圣心，侧身修行。诏求天下臣庶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治理。”—《明孝宗实录卷二十三》

危难时刻朝廷也顾不上是不是给藩王收买人心的机会，开口向蜀王府求助。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蜀王朱申凿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捐出白银五千两、谷种五千石来赈济灾民。从《惠园睿制集》的诗文以及史书记载来看，朱申凿“尤警敏，好文，敬礼名士”，“好学能文，亦善书”，博览群书，通古博今。此外他平时对自己约束很多，并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后人。在鼓励文教的同时，强调不能在经济上骚扰百姓。通过赈灾四川灾民这件事来看，史书记载的真实性应该非常高。

结语：弘治六年（公元1493年）八月二十九日，蜀王朱申凿去世，享年35岁，谥曰惠。弘治七年（公元1494年）十月，蜀惠王嫡长子朱宾瀚袭封蜀王。这里要说一句，朱宾瀚这个嫡长子略有些水分，因为他的生母是蜀王继妃。

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三月，成都右卫百户陆昇之女陆氏被封为蜀王妃，朝廷此后在成化十四年（公元1478年）正月为陆妃之子赐名宾淏，然而陆氏和朱宾淏随即相继去世。朝廷又册封梁氏为蜀王继妃，其在成化十六年（公元1480年）十月二十七日生下朱宾瀚。

成化二十二年（公元1486年）梁氏去世，朱申凿面临了一个问题：他以后跟谁合葬。按照惯例，亲王要和亲王正妃合葬，继妃只能祔葬其傍。但是现在自己就朱宾瀚一个儿子，与其将来他为了生母争名分，不如现在自己做恶人。鉴于蜀藩的优良口碑，朝廷这次特例同意了朱申凿今后与继妃合葬的请求。

己亥，蜀王申凿以继妃梁氏薨，乞别择寿圹地并继妃圹同造。诏可。先年王妃陆氏薨，已预造王寿圹。盖王例与妃合葬，而继妃则祔葬其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