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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扬子晚报
苍翠青山下,长蛇状的镇上小街沿着河流两岸铺开。老张家养的一只鹅,摇摇摆摆嘎嘎嘎叫着走完镇上一条狭长小街,大约需要16分钟时间。这是老张陪着鹅散步,抬腕看表测算出来的。
小镇一条街上的商品,烟火滚滚中可以供养一个人一生,这是物质生活的供养。精神生活还需要灌溉。街上开百货店的老杨,有一个坚持了大半辈子的爱好,就是看电影。老杨今年64岁了,他追着镇上的邵哥看电影,从青丝到白头,已有30多年时光。
小镇居民家亲热称呼的邵哥,是镇上电影院的惠民电影放映员。现在,他简陋的家与镇上电影院就一帘之隔。“整个屋子里,都是电影散发出来的气味。”邵哥的妻子说。
那年,邵哥高中毕业,乡里招聘2名电影放映员,他被录取了。与邵哥最初搭档放电影的,是而今年过六旬的老滕。老滕32岁那年就改行了。
当年,邵哥与小滕轮流放映电影、发电。两人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跋山涉水,挑抬着300多斤重的放映机、银幕、发电机到村子里放映坝坝电影。
一个夏天的下午,邵哥赶往一个村子放电影,途中遭遇滂沱暴雨,跨过河流跳墩时被冲进滚滚小河中,他怀抱着放映机在翻卷的河水中挣扎。天不灭电影人,他被冲进河流中央一个巨大的石头边,奋力爬上了岸。那天雨后黄昏,彩虹横跨天宇,白色银幕如期竖起在村里坝坝上,全村赶来的男女老少,在欢呼声中看完了一场电影。还有一次,邵哥在放映完电影走夜路回家途中,他一脚踏虚掉下山崖,幸好山腰一棵松树挂住了他的衣服,让这个死里逃生的电影人的路,再次延伸。
最初走村串院放映一场电影,得到的报酬是3角钱,后来是5角、3元、5元,如今放一场电影是120元。现在一年下来放映200多场电影,除去路途运输等开支,可以挣上2万多元,供给着夫妻俩的生活需求。
村子里的坝坝电影,是一代人成长的记忆。那些年,放映一场坝坝电影,是乡村的一个盛大节日。乡人们的文化生活,几乎就靠电影供养。邵哥说,那时满山满野赶来看电影的人,打着火把,在夜晚山路上是一条条火光汇聚的长龙。
看坝坝电影,也是植根在游子灵魂里的乡愁。去年春节,一个从北京回来的企业家,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在村子里看了一场邵哥放映的坝坝电影,看完电影,他一把抱住邵哥,哽咽着表示感谢。
20世纪90年代中期,乡村电影市场出现了萧条。不少外出创业成功的老乡得知邵哥一年放映电影只能挣几千元钱,笑骂他是“放电影放傻了”。邵哥也有些心动,他准备外出大干一场。街上的老朱敲门进来,问邵哥第二天晚上放啥电影?邵哥说,老朱,假如我不放电影了,你习惯吗?老朱急得跺脚大喊:“你不放电影又去干啥啊,你一辈子就是放电影的命!”奔突在邵哥心里的那个念头,被老朱的一句狠话给彻底挡住了。
邵哥21岁开始放电影,到今年已整整41年了,放映了大概11000多场次。与电影院只有一帘之隔的家里,还有珍藏的“古董”级别的胶卷放映机,“从8.75毫米,到16毫米,再到35毫米,各种胶卷放映机都用过。”
邵哥一辈子没有走过一次红地毯,胸前没戴上过一朵小红花,他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凡演绎着自己的电影故事,追逐着不灭的电影之光。
[重庆]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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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照生成时间:2024-06-25 08:4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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