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鼾声

本文转自：中国纪检监察报

闻云飞 鼾声，如果是大学舍友或合租伙伴的“雷鸣”，那可能是吵得你睡不着的噪音；但是，如果打鼾的人是你的亲人，则可能就像一首歌里唱的——“听着你的鼾声像听歌”。 是呀，“听着你的鼾声像听歌”！假如你已人到中年，如果你在忙碌的日常中，抽空回家看看老父亲，晚上在家睡一晚，那他这一晚的鼾声，可能是“治愈系”的。 一位朋友跟我讲起他最近的经历。他说，很长时间以来，一起夜就睡不着，老是想着自己负责的那摊子事儿，还有孩子的教育问题，想着想着就失眠。后来，他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是轻度焦虑，劝他放轻松些，最好休几天假出去玩玩，把身边的事儿扔一边去。医生还给他开了安眠药，但建议他不要经常吃。 前不久，朋友休假，带着儿子回了趟老家。他说，怕家人担心，半年没回家了，回家后，也没告诉父母自己失眠的事儿。那天晚上，三岁的儿子非要吵着跟奶奶睡，让奶奶给讲故事。朋友就跟父亲睡一张床了。 躺下之后，他问父亲：“爸，你的血压怎么样了，还一直吃药吗？” 父亲说：“不吃了。前些日子，去村卫生所里量了量，血压正常。” 他说：“平时还是得注意点，葱头、芹菜啥的，常吃着些。” 父亲说：“嗯，你最近单位没事儿吧？” 他说：“没事儿，就是些琐碎事儿，鸡毛蒜皮的。” 他知道，自己长久失眠造成的憔悴面容，让父亲担心了。 没多会儿，父亲就睡着了，很快就打起了鼾。父亲打鼾，他是知道的。只不过来之前，他就没想自己能睡安稳的。他本来打算跟儿子睡的，而儿子半夜要小便或梦呓啥的，肯定闹得他睡不着了——最近在家里，儿子都是跟妻子一起睡的。 父亲的鼾声有节奏地响了起来。乡村的夜晚，很黑很静。偶尔有一两声狗叫传来，让他想起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大黑狗吓得回不了家的趣事。那次，那条狗就在他家门口，而随后赶来的父亲，只做了个弯腰捡石子的动作，大黑狗就吓跑了。父亲跟他说：“不要怕！你越歹势，它越强势！” 听着父亲的鼾声，想起童年往事，他不自觉地抚摸起了父亲的腿。他一抚摸，父亲那原本有些蜷缩的腿慢慢伸开了。与此相关的记忆，如同春日消融的冰河，慢慢流动起来。他记起，上中学的时候，他还是跟父亲一张床睡觉的。那时，他睡觉时总爱抱着父亲的腿入眠。 人的记忆或许是分类储存的，当你提取一个时，与之同类的记忆就会自动泛起。他抚摸着父亲的腿，听着父亲的鼾声，突然想到儿子入睡的习惯。以前，儿子跟他们睡觉时，总喜欢摸着大人的胳膊入睡，有时候没有胳膊可摸时，还会在梦里说“摸胳膊、摸胳膊”。这时，他或妻子就会赶紧把自己的一条胳膊放到儿子的小手边，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拍孩子的身子，很快，大人孩子就都呼呼入睡了。这时，他才想到：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跟儿子一样，睡觉时就爱摸着大人呢？ 他听着父亲的鼾声，想到了许多小时候的事儿，还有儿子的趣事。他想这些事儿的时候，心情是轻松的、愉悦的，在此期间，父亲的鼾声就成为缥缈的背景音乐。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 朋友说，那一晚是他半年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了。回到家后，他主动跟妻子要求晚上带孩子。儿子还跟以前一样，睡前让他讲故事，讲不了多久，就开始慢慢摸他的胳膊。这时，他轻拍着儿子的小屁股，不一会儿，儿子就睡着了，只不过，那小手还在他的胳膊上下意识地来回摩挲。而神奇的是，慢慢地拍打着儿子，感受着儿子轻柔的抚摸，他竟然睡着了。 朋友的失眠现在已经好了。我想：听父打鼾，拍儿入眠，这也许是帮助治疗失眠或焦虑的一个好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