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的妈妈

本文转自：黔西南日报

这是一个稍显沉重的故事，也是令人感动的故事。我们在两位善人看似平平淡淡的对话中，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表达。

时常带外孙女沿湖溜的我，喜欢与带孙带儿女闲逛的大人搭话聊天，获取我前所未闻的鲜活信息。

湖边绿化带台阶上，她盘起腿，单手执奶瓶喂婴儿。婴儿如饥似渴吮吸。她一边喂，一边侧身逗婴儿笑。

觉得有趣，我停脚搭话：“这孩子吃得好痛快。”

大人回应：“就是，乖很！”

我说：“你是他奶奶，还是婆婆？”

“我是她妈。”

看我问的，眼水多钝！连忙安慰自己，现而今，生二孩，有的人不确实大龄一点儿？

好在，不待我再问，她便说，“现在出去，确实有人说我像她奶奶像她婆婆。”

觉得可以继续往下对话，我又问：“这是老几？”

“老四！”

哎唷妈，我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真厉害。他几个月了？”

“两个月。”

喔。我在心里对比，我的外孙女两个月是什么样子，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子。面前这个母亲，深色腿袜包裹着一对粗腿，外穿黑色短裤。烫金卷发，常在太阳底下久晒的黄铜脸庞，单眼皮儿。婴儿安卧在宽大的旧式花背袋里边。身边放一个棉布的提袋，里边塞满婴儿用品。

九点半钟的样子，母亲背着孩子出来溜，似乎符合法定产假之类规定。

我欣赏婴儿，观察母亲，没话找话，“这孩子真安静，胃口奇好。”奶瓶很快见底。她依次收起，娴熟地背起婴儿。感觉背带绕到脚杆部位，放下，一招一式从头捆扎。

“我在飞机场那边做保洁。”她笑起说。“那天，她躺在纸箱里，身上盖着件衣裳。脐带都没剪。”

——就像晴天一道火闪，我被直接吓懵。“你叫我怎么办嘛？你说我能怎么做嘛？她眼睛一愣一愣地看着我。”

稍微听出点名目。我问：“你是说你以前在飞机场那边做保洁？……在飞机场附近的一个地方遇到了一只纸箱？”

……

“带着她回家，全家人都不同意，都埋怨我。”

“是呀，你都已经有三个了。”

“老三很快上学了。”

“我说，我不要你们哪个帮忙，我自己带她。自己带大她，即便天天捡垃圾，也要把她养大。”

说时，她重新背起婴儿。我们朝同一方向走。如果说善有大小，那分分钟，比起这个母亲，之前的我，善得太小太小。

“她是男孩女孩？”

“女孩。”她笑，“刚遇到那天，她又瘦又黑。现在好看多了。”

“你原来的三个呢？”

“也是女孩。”

“四千金。”我说，“这孩子运气好，遇到大好人了。”我轻轻触碰一下背带里的她，“健健康康长大，将来好好报答你这个妈妈。”我莫名其妙，把自己都说感动了。养大一个孩子，会是一两句好听的话这么轻松简单吗？

“你原来的孩子都接种过各种疫苗的吗？”

“打的，都按时接种的。”

“一定给她也按时打。”

“那肯定。”

“有你这样的人在，人世间才值得留恋呀。”我像是自言自语，“她的生身父母怎么狠得下心。”我说。

“是呀。纸箱里什么都没有，就盖着一件衣服。放了五百块钱。也可能是极其无奈。”她说，“我用那五百块钱，给她买牛奶。”

她进一步自我介绍。她从另一个县迁来兴义，丈夫在煤矿工作。她说：“我已经辞掉工作了。得去给她上户口。等办好户口，才考虑下一步。”

我们同向前行。熟悉她的人指着湖面：“你前几天放生的河蚌，昨天我还看到它们在这儿一张一合的呢。你老三呢，今天怎么没带起她来？”

……

过一会儿，她略显宽慰地说：“帮我带前面三个孩子的婆婆已经转变态度，劝我上班去吧，把孩子交给她。”

“婆婆多大年纪？”

“七十多了。”

作者：冉茂荣

值班总编 刘华朝 编辑校对 文建秋 版式 刘 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