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何以盛产“飞鱼”？

北京时间8月5日凌晨，巴黎奥运会男子4×100米混合泳接力中国游泳男队摘得奥运金牌，打破了美国队对奥运会该项目长达40年的垄断。这场万众瞩目的游泳接力赛中，徐嘉余“头阵”，潘展乐“压阵”，两名选手均来自温州。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刘碧纯、阮怡阮恬姐妹花，到21世纪初的吕志武、白安琪、陈慧佳，近十年来叱咤泳坛的徐嘉余、李朱濠、柳雅欣“三人组”，再到“世界飞鱼”潘展乐震撼世界，温州为何盛产“飞鱼”，究竟是什么成就了温州这片游泳热土？近日，记者走访温州体育运动学校、游泳名将启蒙教练和各游泳培训机构等一探究竟。

几代人接续奋斗终攀世界之巅

8月4日，是温州小伙潘展乐的20岁生日，这枚接力金牌成了他最好的生日礼物。如今，集奥运会冠军、世锦赛冠军、世界纪录、奥运会纪录于一身，潘展乐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飞鱼”。

其实，除了潘展乐外，30多年来，在瓯江之畔“游”出了一批又一批温州游泳名将。

温州体校的冠军墙。叶小西 摄

1990年，刘碧纯在世界泳联世界杯分站赛上获得金牌，这是温州泳将第一次在世界舞台上崭露头角；2000年悉尼奥运会，泳坛姐妹花中的阮怡成为第一个亮相奥运赛场的温州游泳运动员；2007年罗马游泳世锦赛，陈慧佳一鸣惊人，成为温州第一个游泳世界冠军。

时间再来到2012年伦敦奥运会，吕志武助力中国队获得男子4×200米自由泳接力铜牌，这是温州游泳历史上第一枚奥运奖牌。

此后的每届奥运会，温州游泳均有奖牌入账，徐嘉余是当中最努力的冲金者。自从2016年里约奥运会摘得男子100米仰泳银牌以来，徐嘉余先后蝉联2017年和2019年两届世锦赛该项目冠军，一直保持着世界级水平，还和队友们一起改写了男女4×100米混合泳接力世界纪录，拿到东京奥运会该项目亚军。直到巴黎奥运会游泳收官日与队友携手拿下接力金牌，“四朝元老”终于夙愿得偿。

本届奥运会游泳项目，中国队共收获2金3银7铜，温州三名泳将拿下2金2银1铜。12枚奥运奖牌，5枚“温州制造”，还打破了世界纪录。

“可见，温州健儿在巴黎绽放，并非偶然，温州游泳有雄厚的基础和强大的底蕴，一代又一代的温州游泳工作者接续奋斗，驰而不息，终于到今天结出了丰硕的果实。”温州体育运动学校党委委员、副校长李克说，温州游泳人“游”了30多年，终于冲上了世界泳坛之巅，是久久为功，更是蓄势而发。

爱游泳是温州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温州游泳的成功，首先得益于深厚的民间基础。温州自1983年首次获评全国“游泳之乡”以来，每次评选从未失手，已连续九届荣膺该称号。

江南水网密布，瓯江、飞云江、鳌江三大水系贯穿全境，温州人善水基因代代相传。对于温州人而言，爱游泳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单是温州的群众性游泳比赛，每年便达十几项之多。一年一度的全市少儿游泳锦标赛是温州青少年游泳最高水平赛事，此外还有全市少儿游泳分站赛、体育传统学校俱乐部联谊赛、温州市中小学生游泳联赛等，各项赛事不仅检验训练成果，也是选拔游泳苗子的重要平台。

傍晚时分，记者来到温州鹿城七都街道的飞鹿游泳会所，只见场馆内人气爆棚，泳池里全是训练的孩子，外面则是守候的家长。国家二级游泳运动员、该会所教练张嘉伟介绍，每到暑期，俱乐部的招生完全不用愁，几天时间就能招满五百人。

8岁学员董乐乐告诉记者，他非常喜欢游泳，从6岁开始学习游泳，每周训练两节课，已经掌握了自由泳、蛙泳和仰泳。“学游泳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还能避暑。游泳时觉得自己就像小鱼一样，很开心。”

在温州鹿城七都街道的飞鹿游泳会所，在教练的指导下，孩子们正认真完成蹬腿、换气等动作的练习。 叶小西 摄

泳池边的董爸爸，目光始终跟随着自己的孩子。说起给儿子报游泳班的原因，董爸爸告诉记者，希望孩子拥有一项体育运动技能、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是他带孩子学游泳的主要原因。

完善的训练体系，也是温州游泳走向成功的关键。2013年，温州借鉴杭州的先进做法，开始布局青少年游泳训练基地，温州市少年游泳学校、城南小学游泳馆、吕志武游泳俱乐部等成为首批试点。潘展乐就是叶信教练在温州市少年游泳学校里挖到的“宝贝”，继而输送到温州体校教练王士手中。

除了“正规军”，社会力量也功不可没。

当温州市体育局“后备人才训练基地”的牌子出现在多个民办学校及民办游泳俱乐部时，意味着游泳教练在选苗子时有了更多的选择。如今，在社会力量办体育改革的强劲推动下，温州游泳“后备人才训练基地”（现更名游泳社会竞技体训机构）已达到18家，常年在训人数3000人左右。

记者来到位于温州市区的吕志武游泳俱乐部。8年前，前“亚洲飞鱼”吕志武与许德道、李文辉等企业家创办了这家俱乐部，每年培训超千人。该俱乐部总经理李文辉介绍：“青少年游泳培训受到了越来越多家长和孩子们的追捧，但体校培训体量有限，对俱乐部来说，这个市场发展潜力巨大。在各种俱乐部的带动下，温州的游泳热不断加温，相信下一个‘潘展乐’很快会在泳池里冒出来。”

深厚的群众体育基础，日益丰富的体育设施供给，成为温州游泳长期强劲发展的内生动力。“尽管留下来走专业道路的孩子仍是少数，但会游泳、爱游泳的社会氛围，自会形成丰沛的土壤，让好苗子不断涌出来。”李克说。

下一个世界冠军，又会是谁

在巴黎奥运会上，当徐嘉余和柳雅欣在巴黎拉德芳斯体育馆的泳池里劈波斩浪时，在万里之外的温州瑞安水上运动中心，他们俩的启蒙教练林梦华正顶着高温带着一批“小嘉余”“小雅欣”在进行日常训练。

林梦华和记者分享了徐嘉余的成长故事，22年前的夏天，她去温州市区水心小学选苗子，挑出几个个子较高的，其中就有徐嘉余。“当时一年级的他身高1.28米，臂展有1.3米，肩宽腰细身体曲线好。”林教练说，“我一眼就相中了他。”

好苗子从娃娃抓起。“我们教练员走出去，到各区幼儿园、小学选材，选材面广了，出苗子的几率高。”过去三十多年来，林教练跑遍了全温州大大小小的幼儿园和小学，只为寻找游泳好苗子。她“选苗”妙招就是：撒大网，不让一个好苗子“溜走”。

温州游泳长盛不衰，是因为有自己的独特优势：几十年的经验积累，自成一派的选材训练方法，更重要的是，有一批像林梦华一样热衷游泳事业的教练，长期扎根泳池，无私奉献。

这批基层教练员除了兢兢业业训练外，还与自己的弟子建立起深厚的情谊。以潘展乐的教练王士为例，师徒二人感情深厚。在很多人眼里，他们是师徒，却又不止于师徒。于潘展乐而言，王士是他的老师，更是他的伯乐；在王士眼里，这个和儿子差不多大的小伙就像自己的孩子。本届奥运会，王教练不远万里飞赴法国亲眼见证爱徒夺冠，他说：“展乐的梦想是在巴黎实现圆满，能来现场见证他的高光时刻，我也收获了此生最难忘的观赛体验。”

记者发现，在2022年的省运会上，温州游泳的后备力量也让人倍感期待：游泳队收获了43枚金牌，队中还诞生了一男一女两位“六冠王”，分别是10岁组的刘妍希和11岁组的李柏霖。

阮怡之后有吕志武，吕志武之后有徐嘉余，徐嘉余之后有潘展乐，潘展乐之后，或许会是刘妍希、李柏霖……温州游泳代有人出，相信下一个“世界飞鱼”也不会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