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写作的维度和态度

本文转自：四川日报

非虚构写作的维度和态度

——川观文学奖（2022年度）非虚构奖综述

□徐良

川观文学奖（2022年度）以其覆盖华语写作的全域性视野和探索文学发展的前沿性精神，备受业界的广泛关注。值得注意的是，今年将原报告文学奖奖项更名为非虚构奖，充分体现了川观文学奖“见证中国文学发展脉络”的办奖宗旨，也体现了川观文学奖坚持与时俱进、关注中国文学发展困惑与探索的时代精神。

那么，今年首次与大家见面的川观文学奖非虚构奖，到底会带给我们一种什么样的审美体验呢？为什么要如此强调非虚构？从这一届的非虚构奖获奖作品入手，一定能找到答案。

川观文学奖（2022年度）非虚构奖共有五部获奖作品。从题材上看，有《西海固笔记》的时代主题，有《日结工》的打工书写，有《家在古城》的文化行吟，有《北漂们的日子》的生活解剖以及《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杨苡口述自传》的历史人文。

从创作手法上看，既有传统报告文学的书写，也有近似于散文的表现，更有接近于小说的叙事。五部作品，主题不同、形式多样、风格各异，确实有非“非虚构”不能囊括之实。很显然，与报告（纪实）文学相比，面对现实题材的文学表达，非虚构写作确实是一个更有维度也更加精准的表述。

非虚构写作并不是什么新鲜概念。作为新闻领域的主要写作方式，上世纪60年代，国外文学界就正式提出了非虚构写作。无可否认，我国的非虚构写作也开始于文学领域，只不过，我们对非虚构写作的认知、实践和发展，先后走过了一条长达数十年的摸索之路。

从上世纪80年代的报告文学书写，到2000年《钟山》杂志最早开设“非虚构文本”栏目，2010年《人民文学》杂志启动非虚构写作计划，2012年《作家文摘》非虚构好书评选，2013年的首届非虚构写作大奖（佛山）颁奖，再到川观文学奖（2022年度）设置非虚构文学奖项，非虚构的概念，从最初的认知和尝试，已经变成当前无法回避的热词。非虚构写作，也逐步形成了规模，包括其表现形式、写作规范、审美标准、艺术风格等，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发展和积累。

数十年的道路探索，已经解决了最初把报告（纪实）文学等同于非虚构写作的认知误区。当下，非虚构写作的概念不仅在文学领域得到普遍认同，也在读者心中产生了审美共识。这个时候，川观文学奖设置非虚构奖，可谓恰逢其时。如此，我们再来看川观文学奖（2022年度）非虚构奖的获奖作品，便会有更加明确的审美方向和更加丰富的审美体验了。

报告（纪实）文学无疑是非虚构写作中最直接的一种。对一个作家来说，书写故乡，仿佛具备一种天生的神力，因其弥深的情感沉淀，致使其文字也变得尤其灵动。

《西海固笔记》一书，季栋梁用他独特的观察和细腻的笔触，“全景式多方位抒写西海固这片土地两千年的沧桑巨变，以及巨变背后的时代缩影和精神嬗变”，立足高远，别具匠心，为我们奉献出了这部“脱贫攻坚题材报告文学的典范之作”。

塞壬的《日结工》，在小说的叙事语言中，给人强烈的在场感，让我们通过琐碎与微小，感受到宏大与真实。这种介于小说与报告文学之间的忽略文体意识的书写，被评委们视为“是对打工文学与底层写作的一次突围”。在我看来，这更是非虚构写作在形式和内容上的一种突破。

和一部厚重的小说一样，往往在其故事之外，有着无比深厚的人文渊源；也和优秀的文化散文一样，在穿越时空的叙述中，往往是作家个性且细腻的感悟和思辨。范小青的《家在古城》同样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一部优秀的非虚构作品，一定有客观现实之外的情感虚构，或者说是作者的个性感悟。因此，《家在古城》才有了令人折服的个性和文学性。

向下看，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态度。从非虚构的字面意义上理解，非虚构写作似乎更应该发扬这样的智慧，坚守这样的态度。正如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敬泽所说：“一个时代，文学如果不能对当下生活作出有力的回应，是有问题的。当非虚构写作形成了一定的潮流，是因为我们感觉到了关注当下生活的迫切性。”

范雨素的《北漂们的日子》，作家以感同身受的文字感染力，把关注力投向普通劳动者，为我们打开了一个真实又“令人惊异的世界”，并彰显出了一种“道德的力量”。

杨苡口述、余斌撰文的《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杨苡口述自传》，其题材厚度、时空跨度及文本体量，都足可完成一部气势恢宏的现实主义小说。小说自有其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和入木三分的人物形象，可非虚构写作，也有其难得的真实和亲切。从某种程度上说，要驾驭并发挥好如此宏大的题材，非虚构写作的难度并不亚于小说。口述人和作家共同完成的这部“一位女性的成长史”“一代知识分子的心灵史”“一部个体见证下的百年中国史”，让我们看见了非虚构写作更为壮阔的前景。

无论是题材上还是创作手法上，川观文学奖（2022年度）非虚构奖的获奖作品，都很好地诠释了非虚构写作的全新维度，也让我们看见了非虚构写作未来的多种可能性。非虚构，当然不只是传统意义上的报告（纪实）文学；非虚构可以是一种文体，也可以是一种基于现实的多种创作手法。

不过，我们也要认清一个事实：不管是非虚构写作，还是虚构主义、现实主义或者浪漫主义等，这些文学概念都是批评家对文学及文学现象的研究归纳。于作家而言，秉承非虚构的创作智慧和态度，创作出更多优秀的非虚构作品，才是一个作家回馈人民和社会的根本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