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青岛——海的梦想　　　　　　　　　　　　　　　　　　　　　　　　　　　　　□王浩

本文转自：半岛都市报 梦想是什么?它曾是我的一湾波涛汹涌,定义了彼时的年轻；也曾是静夜下的海风轻柔温暖着初心。它如里院中的温情,家常里短间涌上心头。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从千里之外的河北初次赶来青岛,也是平生第一次出远门,为了年轻的梦想和不服输的倔强,踏上音乐的追寻之旅。

时间追溯到2010年前后的一届青歌赛,我参加了北京赛区的初赛,没能进入复赛。年少轻狂加之比赛中个别评委不关注选手甚至接听电话,让我对这样的结果不甘心,决定到其他赛区再去试试。

我从网上查到青岛赛区正在报名,心中一阵欣喜,但仔细一看却又犯了愁。时间太过紧促,想要赶上初赛,必须当天就得动身。事不宜迟,我联系了北京的朋友确定了去青岛的乘车方式,很幸运在最后关头买到了赵公口发车的长途车票。我匆匆收拾东西,只带了件比赛用的礼服就出了家门。临出门母亲叮嘱说:“你第一次出远门,路上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到了记得打个电话,不管比赛结果如何,都要早点儿回来。”说完向我的手提袋儿里塞了什么。听了母亲的话,我眼眶一热,嘴里应着大步走出家门。

心情忐忑地坐了近两个小时的车,终于到达了北京赵公口长途客运站。坐上车的那一刻,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这时忽然收到牛阿姨发来的短信:“小王,到青岛参赛若是缺钱,从我这儿拿,牛姨。”信息虽短,却很暖心,让我至今铭记。牛阿姨和我同住一个小区,是在社区合唱团里认识的,她的孩子都在外地工作,我们常一起唠唠家常,她可能是知道我那时刚买了房子,手头不宽裕,才发了信息过来。

当时感觉去青岛的路好远,记得在卧铺车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反复几次还没有到站。大约在凌晨两三点钟时,忽听得一阵嘈杂,朦胧中被乘务员叫醒,终于到了。

一下车,我便感觉到了温润的海风,听见了轻轻的波涛声。虽是在冬季,但青岛并不寒冷。初到全然陌生的环境,我有些手足无措,看见附近一家麦当劳灯还亮着,就走了进去,找了个角落,倦意袭来,我倚在座椅靠背上很快睡着了。当我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

青岛真的很美,出门后我便被一浪接一浪的波涛声所牵引,顺着它的方向一路观行,生平初见大海的辽阔,亲耳听见浪花奔涌的声响,那一刻,生命似乎得到了重塑。

下午,我如愿在青岛广电报上了名。回来的路上,在上下起伏的公交车上欣赏着这座城市的美丽景色。这时才发现这里很多路段都是坡形的,公交车在起伏间能看到风格迥异的建筑,美不胜收。这座城市也让我着实感受到了什么是好客山东,问路时热心的青岛人恨不得要送你过去,广电青歌赛组委们的安排更是热情而周到,指导填表,再三叮嘱初赛日期,这一切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初赛的日子在两天后,我除了在旅馆休息就是去海边练声,对着大海歌唱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初赛前日,一大早我跑到海边练声。走到栈桥时,我突然看到海面不远处有一个人脑闪动,原以为是冬泳的人,近而一看吓了一大跳,好像是有人在挣扎,再听到远处岸上人们的惊呼时,才意识到是个溺水的人。我赶忙扔下东西,顺着栈桥边的台阶下到了水中,冰冷的海水瞬间灌满了我的皮鞋和裤管,我急忙脱掉鞋子扔上岸。正是涨潮时分,水不知不觉已到了腰际。我学过一点儿游泳,试着向溺水者靠近,但潮涨潮退的力量太大了,没出去多远又被推了回来,好在那人离我并不很远,求生的本能让她奋力向我这边挣扎,经过几番努力,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的衣服,突然一股潮水袭来,又把我们推向了深处,幸好一位大爷及时赶到,扔过来一条绳子,我奋力拉住绳子,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将溺水者拖上了岸。

上岸后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羽绒服已被海水浸湿,冻得一个劲儿发抖。岸上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询问她的情况。女孩儿弯着腰,一言不发,海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这时110民警赶到,把女孩儿扶上了车,我作为当事人也一同去做笔录。到了派出所,女孩情绪有所好转,民警再三追问中才得知她是一个大学生,因家里矛盾想不开,遂有了轻生的念头。

做完笔录回旅馆的路上,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突然一个喷嚏袭来,我才意识到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寒意不断。赶忙回到旅馆,由于出门匆忙没带换洗的衣服,只好脱掉湿衣,一头扎进了被子里。等我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了,我缩在被子里浑身发冷,嘴里像着了火一样,估计是感冒发了烧。到了晚上六七点钟,我强忍着倦态起来洗漱,又到附近药房买了退烧药来吃才稍有缓解。高烧一直持续,到夜里两三点钟才勉强睡着,一夜懵懵懂懂,昏昏沉沉,无意中触碰到随身的手提袋,耳边仿佛听见了母亲临行前的叮嘱,像遥远的涛声又像是喃喃的细语,慢慢地我睡着了……

翌日,烧退了,身体恢复了很多,嗓子仍有些干涩。我喝了点粥,匆匆赶去了赛场。第七演播室灯光明亮,当那明亮的灯光照在我头顶时,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紧张加上身体的不适,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当我稍微缓过神儿,音乐的前奏已经响起。还好,虽然开口瞬间声音有些干涩,但整个作品发挥还算完整,最终得了97.6分。我知道这个结果晋级复赛机会渺茫,但这个分数却是可以欣然接受的。比赛结束,评委老师让大家回去等消息,复赛在五天后举行。我盘算了一下,手中的余粮已经不足以让我继续待下去,便果断买了返程的票,踏上了归程。

路上,同学发来信息询问情况,我跟他聊了比赛的经历,同学笑言这个事儿或许可以炒作一下,说不定火了呢。我笑了笑说:“面对他人的危险,我相信每个看到的人都会那样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原野,我陷入沉思:我失败了么?似乎心中已有答案,但在时间与生命的赛场上我收获了更好的答案。周围人们的善意与义举,包容和鼓励一直温暖着我,相信一座有爱的城市,会注入每个生命一个新的春天、新的梦想。在车上我突感饥饿,随手摸了摸手提袋,那里有母亲临行前给我塞的蛋黄派,吃着吃着,不觉眼角沁出了泪花儿……

几年后,母亲随团去青岛旅游,回来跟我说,当她在海边看到滔天的大浪时,着实有些后怕,那浪头一个过来把个人卷走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那几天她一直睡不踏实,总感觉好像听见了什么……她的话让我想起比赛期间让她担心的每个日夜,在我发烧时,也许她正彻夜难眠。

十多年后,我有幸结识了平度和青岛的朋友们。那天我们又来到了海边,又走过栈桥,大海更加辽阔和宽广,海风更加温润和轻柔。此时,梦想对于我来说已经改变了意义,我早已不再嗔怪那些往事的不平,也更加认清了自己的实力。人生本是一场旅程,彼时你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不公,但终有一天会被善意温暖和包容所取代。这会成为你新的人生力量和人生财富。事过境迁,每每想起此事,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无畏的勇士,是波涛一样的年华,成就了我海的梦想。它辽远而宏大,润泽而年轻!

感恩青岛,感恩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