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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浒传》“卢俊义大战昱岭关,宋公明智取清溪洞”一回当中,步军将校李忠跟随马军八骠骑之一的史进出哨探路,误中埋伏,六员将校无一幸免,皆战死于昱岭关下。
这六员将校当中,李忠与薛永之前都是打把式卖艺出身,冲州撞府确实是颠沛流离,赚的是辛苦钱,但尚可“曳尾于泥中”,留得一条性命。
上山落草,终落得个乱箭撺身。
临死之前,不知李忠是否“悔觅封侯”。
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缘起当年在渭城州桥下潘家酒店,莫名其妙发起的一次众筹:有人自己拍婆子,却让别人买单……
01
在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当中,李忠排在第八十六位,上应地僻星,在地煞中虽不是老么,但也完全没存在感,出场不过寥寥三四次,与动辄十回目起计的武松、宋江、鲁达相比,可谓低到尘埃。
除了有一个名不副实的绰号之外,最冤的是还被打上一个“悭吝”的标签。
在第二回中,装大头的鲁达为了给金家父女凑盘缠回东京,发起众筹:自己出五两银子,史进出十两银子。
轮到被拽来活跃酒局气氛的李忠,只摸出二两银子。
被鲁达评价为“也是个不爽利的人”,然后“丢还了李忠”,当真是骑脸输出,把面子扔在地上踩。
鲁达虽然说的是“借些与俺”,但是且不说萍水相逢,以后是否真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单说前面已经有史进打样:“值甚么,要哥哥还”!
显然这已经不是借,而且鲁达也并未拒绝,可见这就是货真价实的众筹。
那么,李忠当场贡献二两银子,当真是悭吝?
且看史进,作为史家庄的庄主,有偌大庄园,田连阡陌,三四百庄户给他卖命,家产八辈子都花不完。
少华山三个头领找史进拜码头,“收拾得三十两蒜条金”,后来“掳掠得好大珠子”,也是连夜送来庄上。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十两银子根本不算钱。
而鲁达作为经略府的提辖,做过关西五路廉访使,尽管算不上高级军官,但在渭州城也是相当有排面的,几乎无人不知。不论是潘家酒店的酒保,还是鲁家客店的小二,见面第一句都是“提辖官人”。
在潘家酒店挂账,老板(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
号称镇关西的郑屠,看到鲁达前来也是“慌忙出柜身来唱喏”。
不论哪个年代,能在一座州城混到这等身份,必然都不会缺来钱道……
02
在史进、鲁达的眼里,二两银子不算钱。
但真的不算钱吗?
吴用在石碣村鼓动阮氏三雄上贼船,花一两银子就能买一瓮酒、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
即使是换成肉粮不值钱的现代社会:二十斤牛肉要600元吧?一对大鸡要150元吧?一瓮酒折算一箱24瓶啤酒,要100元吧?
在古代银子价值更不必说。
好汉都有外财,所以出手大方,而在市井普通人这里,王婆冒着吃打虎英雄三拳两脚的高风险,给西门庆拉皮条,所图的不过十两银子。
武松只用五两银子,就能让郓哥豁出去陪着打官司。郓哥沿街叫卖时鲜水果,每月也就是赚一两银子。
而李忠作为一个跑江湖打把式卖艺的,全凭耍枪棒讨赏钱,每月能赚多少?
书中虽然没说李忠的撂地收入,但同行薛永可是明确提过:在揭阳镇因为没及时拜码头,一文钱都赚不到。
这二两银子,大概率已经是李忠一个月的收入。
随手被拉到酒局上,给不认不识的金家父女众筹盘缠,能拿出二两银子绝对已经是够意思了,全是冲着便宜徒弟史进的面子。
列位看官试想:以前朋友圈动辄就有水滴筹,谁会脑袋一热就贡献一个月的收入呢?
或者是参与一个饭局,酒桌上有个第一次见面的冤大头,说起谁谁谁遇到困难了,咱帮个忙吧!
于是就扔出去一个月的工资?
由此可见,李忠岂止不是悭吝之人,甚至可以说是仗义豪爽。
然而却落一个“不爽利”评价,不可谓不扎心……
03
好脸的李忠扎心之后,痛定思痛,反思自我,得出的结论是:“得有钱!不能再打把式卖艺了,否则以后还是会被好汉耻笑!”
于是离开渭州城之后,路过桃花山,遇到大寨主周通劫道,厮杀之后赢了小霸王。
本来应该是事了拂衣去,结果却鬼使神差的上桃花山坐第一把交椅,由此走上不归路。
第二次遇到鲁达,在桃花山上杀牛宰马,安排筵席,当真是好吃好喝好招待。
鲁大师临走的时候,李忠与周通听说山下路过两辆车,十多个人押送,有值钱的金银缎匹,于是下山劫掠,以送给鲁大师作为程仪。
结果鲁大师不但不领情,反而认为两人好生悭吝,两拳打翻小喽罗,把桌子上的金银酒器全都打包,从后山滚下去走人。
导致李忠坐蜡。
本来这次劫掠来的金银是分成三份,李忠、周通各提一份,一份赏给喽罗。
李忠感觉愧对周通:“是我不合引他上山,折了你许多东西,我的这一分都与了你”。
实话实话,鲁大师这件事干的太没品,换成谁遇到这样的客人,估计第一想法都是报警吧……
当然,鲁智深的性格就是这样,对于这件事也不遮掩,后来在二龙山上还大喇喇的对武松、杨志提起:“被俺偷了若干金银酒器,撒开他”。
清初王望如点评《水浒传》,对此批注的是:
“李忠不念旧恶,而鲁达也不自知其旧恶”。
在三山聚义之后,鲁智深与宋江谈话时:“洒家有个相识,是李忠兄弟徒弟”。
挺有意思的,估计见面之后也不觉尴尬,还一口一个“李忠兄弟”。
因为李忠用实际行动争来了面子。
04
呼延灼的连环马被破之后,找青州的慕容知府借兵,条件是要扫平桃花山、白虎山、二龙山。
结果桃花山扛不住揍,李忠找二龙山求援,鲁智深、杨志、武松当即领兵前来。
李忠闻听来救兵之后,不等不靠,亲自带领三百喽罗下山策应,提一杆长枪与呼延灼交战。
不管是打不过,还是打得过,起码有足够的勇气,不当缩头乌龟。
鲁智深全程看在眼里,算是认可了。
而且,李忠真的是本事低微?
且看与呼延灼的对阵表现:
“斗了十合之上,见不是头,拨开军器便走”。
对阵的可是未来梁山马军五虎将之一的双鞭呼延灼——在小当家水浒英雄卡上,呼延灼的攻击力是95,与林冲、公孙胜并列(董平93,关胜88,秦明85)。
超过呼延灼的只有卢俊义(98)。
之前曾在与梁山的车轮战当中不落下风,先后对阵林冲、花荣、扈三娘、孙立。
除了扈三娘略逊,其他三个都是顶级高手。
后来征讨梁山的十个节度使,都是绿林出身,受招安之后屡立战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结果其中的天水节度使荆忠,与呼延灼对阵没到二十回合就丢了性命。
方腊手下的大将高侍郎,面对呼延灼也是很快就被打碎半个天灵盖。
而李忠能与呼延灼斗十多个回合,还可以“拨开军器”全身而退,已经相当不容易。
李忠的武艺不会比荆忠差太多,在绿林行走绝对够用。
比如有人在拳台上硬抗巅峰期泰森十几轮进攻,还能安然无恙,这绝对已经超过世界上99.9999%的人。
真正武艺低微的,面对顶级高手可不是这个表现,比如锦毛虎燕顺对阵石宝,一个回合就被流星锤打死。
还有石将军石勇遇到方腊手下的王尚书:“战了数合,得便处把石勇一枪结果了性命”。
李忠战死在昱岭关,是中了埋伏,遇到万箭齐发,换成谁来都没用。同行的史进、石秀,一个是八骠骑,一个是步军大头领,都武艺高强,但也一样下场。
05
如果李忠不是在二两银子的刺激之下,走上落草道路,那么凭借着一身祖传枪棒武艺,在江湖上打把式卖艺,也不至于落得一个身死下场。
世事有悲,生计亦苦;绿林寄命,终非刀俎……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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