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边屯祖孙三代跨世纪的坚守与传承

本文转自：左江日报

凌赐成在为界碑描红。

□ 本报记者 陈文圣 许凯历 通讯员 黄华江

一个人做一件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一件事；一辈子做一件事很难，三代人跨世纪做同一件事，怎一个“难”字了得。这是一份坚守中的传承，令人钦佩；这是一份传承中的坚守，令人肃然起敬。

——题记

5月1日。清晨。龙州县下冻镇布局村空均屯。

装入压缩干粮、急救包、手工锯、矿泉水、毛巾等物品后，背起挎包，拿起镰刀，凌赐成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巡边工作。

这样的场景，凌赐成的爷爷凌瑞亮非常熟悉。

这样的场景，凌瑞亮的儿子凌天忠非常熟悉。

30年，巡边里程是边境线长的1.4万多倍

第一代护边人凌瑞亮：“只有守在这里，心里才踏实”

空均屯与越南接壤，是名副其实的抵边屯，有5处界碑，边境线长10.7公里。

凌瑞亮，1939年出生。凌瑞亮经历过战争年代，更加能感受和平的重要意义。于是，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起，凌瑞亮开始义务巡边，成为布局村第一代护边人。

一个水壶、一根拐杖、一把镰刀，是凌瑞亮巡边时的“标配”。

凌瑞亮清楚巡边的辛苦——山高林密，悬崖峭壁，坡陡路险，还不时有毒蛇出没。

凌瑞亮明白巡边的危险——由于战争，界碑周边一定范围内埋下了很多地雷，没有及时排除，村里曾经发生过牛羊等动物被地雷炸死的事情。

然而，这些辛苦和危险，改变不了凌瑞亮巡边护边的决心：为了边境线不受到破坏，为了村民的幸福。

刚开始巡边的时候，因为历史原因，凌瑞亮不敢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特殊身份和任务，包括家人。每次巡边，他都装作是上山砍柴，或者采摘野菜回家喂猪。

形势缓和之后，人们才渐渐知道了凌瑞亮的身份和使命。

此后，凌瑞亮经常向村民普及一个观念：“我们的家在边境，守好边境，就是守好我们的家。”

“界碑代表着国家，守护界碑的安全，就是守护国家的安全。这是每个边民特别是党员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个信念，一直根植在党员凌瑞亮心中，“有国才有家。只有守在这里，心里才踏实。”

凌瑞亮除了给儿子凌天忠讲述巡边途中的见闻，还不时带上凌天忠一起巡边。

风里来雨里去，凌瑞亮一干就是30年，巡边里程达15万多公里，是边境线长的1.4万多倍。

哪号界碑在山头的哪个位置？界碑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这些信息，“长”在山上，更“长”在凌瑞亮心里。

“是共产党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身为党员，就要时时刻刻为党和人民服务。到了我走不动的那一天，还有我的儿子延续我要走的路。”凌瑞亮经常这样对村民和家人说。

凌瑞亮口中的“那一天”如约而至，他的愿望也在“那一天”实现——2014年3月14日，凌天忠接过父亲的“衣钵”，成为第二代护边人。

好多人到县城买房了，他舍不得出去

第二代护边人凌天忠：“守护好边境线，就是我的义务”

“父亲通过言传身教，把护边卫国的使命种进了我的心中、融入了我的血脉里。”接过父亲“衣钵”的那一刻，凌天忠就告诉自己：像父亲一样，把边境线当作生命线一样去呵护、去守卫。

查看界碑是否完好、边境线上的防护设施是否被损坏……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凌天忠始终坚守在护边一线。

多少次，凌天忠把孩子送到学校门口后，不是目送孩子步入学校，而是急忙转身离去——他要巡边去了。

多少次，凌天忠把化肥送到田间地头后，不是和妻子一起施肥，而是急忙转身离去——他要巡边去了。

“每一次，我心里都有深深的愧疚。欠孩子、欠爱人、欠这个家太多。”凌天忠声音低沉，“还好他们都理解、都支持。”

雨后，巡边路往往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凌天忠和队友丁天雄每人每年因为巡边要穿坏好几双解放鞋。

文明巡边是凌天忠坚持的原则。巡边途中，在与越方巡边人员相遇的时候，凌天忠总是主动停下来，让他们先巡。

“有国才有家。身为边民，如果我们自己都不保护好边境线，还能指望谁来保护呢？”凌天忠经常向村民宣传守边护边的重要性，“不管是谁、无论何时，一旦发现界碑被破坏，一定要及时报告。”

像父亲凌瑞亮当年带上自己一起巡边一样，凌天忠也会带上屯里的年轻人一起巡边，“每个巡边人每年至少带上年轻人一起巡边两次。要把年轻人的中坚力量发挥出来。”

2017年，龙州成功打响广西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脱贫摘帽第一炮，群众开启了新生活。

“这些年来，群众生活越来越好，好多人往外面跑，到县城买房了。我舍不得出去。守护好边境线，就是我的义务。”凌天忠说，这是他对父亲的承诺，也是对群众的承诺，更是他作为一名中共党员对党的承诺。

最令凌天忠难忘的是2019年的那个傍晚。天气说变就变，大雨瞬间瓢泼而下，正在巡逻的凌天忠脚下一滑，从4米多高的悬崖上往下掉。

“左脚粉碎性骨折。”抚摸着曾经受伤的地方，凌天忠说，当时，医生建议把左腿割掉，他没有接受。出院回家后坚持敷草药治疗，直至可以下地走路，“当时，一心就想着：没有了脚，我还怎么巡边护边呢。”

脚保住了，虽然仍然可以去巡边，但是，凌天忠清楚地知道，必须要有新的护边员来接下这个重任了。

于是，凌天忠向有关部门推荐了6名年轻人，经组织考核，有4个入选，其中，包括他的侄子凌赐成。

“让我欣慰的是，这些年来，我们守护的边境线未发生过一起涉外事件。”凌天忠笑道，“更让群众欣慰的是，护边重任后继有人。”

2019年5月20日，经过培训后的凌赐成正式成为护边员，也是凌家第三代护边人。

以前条件更苦，爷爷和叔叔都能坚持，我为什么不能

第三代护边人凌赐成：“见到界碑，心里总有一份自豪感”

一米见宽的水泥路，随着山势而蜿蜒、陡峭，有不少路段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树木茂密，阳光鲜少能照到路面，路面因潮湿而长了一层青苔，路面上的不少树叶已然腐烂。

面对这样的巡边路，每走一步，凌赐成和队友郑雄都小心翼翼，防止滑倒。“越是到了节假日，越是不能放松巡逻。”

凌赐成说，2017年，当地政府为每一块界碑修通了从山脚连接界碑的水泥路；另外，经驻军某部扫雷队验收，确定布局村958/1号界碑附近3.5万多平方米区域无地雷等爆炸物，于2018年3月正式移交。

“巡边，绝不仅仅是走一段边境线，而是要用生命守护国土安全。”凌赐成说，还在读初中的时候，他就跟叔叔凌天忠一起巡过边，“以前条件更苦，爷爷和叔叔都能坚持，我为什么不能呢？”

把碑座打扫干净。从挎包里拿出崭新的毛巾擦拭界碑。拿起毛笔，沾上油漆为界碑描红……来到953号界碑前，凌赐成顾不上劳累、顾不上休息，立马忙活开来。

他说，这是他的光荣使命。

“每次见到界碑，心里总有一份自豪感。”注视着界碑上鲜红的“中国”二字，凌赐成心中升起无限感慨，“擦拭的何止是界碑，更是自己的初心；描画的何止是界碑，更是祖国的轮廓！”

2020年10月，凌赐成成为一名正式的中共党员，“成为了党员，爱国之心更加强烈、护边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有国才有家，我们祖孙三代先后为祖国巡边护边，这是我们家族最值得骄傲的事。”凌赐成说，相对于爷爷30年、叔叔5年多的护边岁月，年轻的他才刚刚起步。

每次巡逻到界碑前，凌赐成都会与界碑留下一张珍贵的合影。

凌赐成说，有空陪伴孩子的时候，他总会翻出相片，给孩子讲关于巡边的故事、关于界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