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胸前的弹弓

本文转自：京九晚报

我蹑手蹑脚走进后院，从脖子上取下弹弓，左手握紧木手柄，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紧弹托，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鸡窝的方向。

这个月已经第二次了，半夜里鸡飞狗叫，父亲披了衣服靸着鞋子出去，不一会提着一只血淋淋的鸡扔在地上：“这挨刀的黄鼠狼！”“妈……”刚才还睡眼惺忪的我，突然来了精神，“嘻，明天有鸡肉吃喽！”正纳鞋底的母亲在我光屁股上掐了一下：“快睡觉！”这时父亲开腔了：“明天我给你做一把弹弓，你就守着鸡窝……”

次日一早，我跟着父亲去村后的树林。弹弓架要找“丫”形树枝。围着一棵榆树，父亲瞅半天，随后把斧头别在腰上爬上了树。回家后父亲锯掉多余的枝叶，再扒掉树皮，把潮湿的木架埋在热灰烬里。烘干木架的同时，父亲找出自行车的旧内胎，铰了两条拇指宽的皮筋；再拿出旧腰带剪了一截做弹托，两边打孔，皮筋穿过孔洞绑扎好；等到弹弓架烘干了，再把皮筋的另一端固定在弹弓架上。

弹弓做好后，父亲跟我约法三章：第一，不许瞄人打；第二，不许打牛羊猪等牲畜；第三，不许打房屋的玻璃和电灯泡等。我应允后，新弹弓才交到我的手上。

闲暇时间我就把弹弓挂在胸前四处游荡，梅梅跟在后面捡碎石子。看到远处的电线杆，我手往后一伸，梅梅便心领神会地放一枚石子。左手举起弹弓架，右手把石子装入弹托，眯起右眼，让电线杆、弹托和左眼成一条直线，“嗖”的一声，恍如流星，石子命中电线杆碎裂四溅。

“打中了！”梅梅兴奋地蹦起来，看着梅梅一脸钦佩的表情，我随即从地上捡起一个废酒瓶放在墙垛上，刻意走得更远，可连续射击几次，瓶子居然纹丝不动。我的脸有些绷不住了，额头渗出了汗，于是有些急躁地使劲拉长了皮筋。只听“砰”的一声，皮筋断了，半截皮筋弹回来正中眼睛，我失声尖叫起来，左眼很快充血红肿起来。

我灰溜溜地捂着眼睛回家养伤，梅梅掬一捧杏子进了门。吃完杏子，一地杏核。梅梅都捡起来：“这能做子弹哩！”“可……弹弓被娘没收了！”我瞅着院子里忙碌的母亲，语气里满是失望。

“嘿！”梅梅变戏法似的伸展双手，“你看，这是啥？”梅梅手里是一把新弹弓，细钢筋弯的架子，橙色的细管状橡皮筋。我试着拉了拉，比之前的更结实，弹性更好。我攥紧梅梅的手：“你可真好！”梅梅的小手在我的手里挣扎着，脸颊霎时飞起好看的云霞。

“还玩弹弓！”母亲的声音飘过来，“要让你爹看见，小心屁股开花！”

到了晾晒庄稼时，弹弓又派上了用场。鬼鬼祟祟的麻雀栖在打谷场边的树上，趁人不注意，“哗”地落在谷物边缘，啄一下地，抬头机警地四下瞅瞅。不远处我正埋伏在麦垛后面，随着“嗖”的一声，一群麻雀惊慌地逃离，地上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

消停一阵，我正聚精会神地写作业，忘记伤痛的麻雀又落满了树枝。这次不等它们落地，我捏紧弹托拉长皮筋，那只站在树梢上东张西望的麻雀，应声晃晃悠悠落在地上。一天打了四只麻雀。等强子和梅梅赶集回来，找个避风地，用泥巴包裹了，放柴火堆里烧，然后摔裂干泥巴，雀毛被泥粘干净了，肉的醇香扑鼻而来。

有次，我们经过大队果园，看着树上红艳艳的枣子直流口水。强子挑开了刺篱笆，我冲着满树密密匝匝的枣子，无须瞄准，对着树冠直接发射，喜人的枣子乒乒乓乓缤纷落下。正当我们扑到地上捡拾枣子时，只听树丛里“汪汪”两声，一条大黑狗窜了出来。我们吓得魂飞魄散，惊慌逃跑中我还跑丢了一只鞋子。

随着年龄渐渐长大，玩弹弓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上初三以后，随着学习任务的日益繁重，父亲就把陀螺、弹弓等玩具锁进了抽屉里，一起锁起来的还有童年那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