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上飞扬的歌

本文转自：人民公安报

旱田山的戍边人爱唱歌，冬天巡边时唱歌能御寒，夜里站哨时唱歌能壮胆，想家时唱一曲，眼里的热泪仿佛也能燃烧起来——

□王 帅 王鹏飞

雪水淙淙的霍尔果斯界河东畔，是一座座山丘和一道道山谷，一条条小路坠入山谷又跃上山丘，弯弯曲曲地向着博罗科努山伸去。在群山的褶皱中，孤独地矗立着一栋三层小楼，这便是小麻扎边境派出所旱田山边境警务站。警务站地形地势复杂、自然环境恶劣，经常有野猪、熊、狼等野生动物活动，堪称一座群山万壑中的“孤岛”。

在这座“孤岛”上，常常有阵阵歌声回响。山顶飞歌，万山回应，那是多年来，戍边人在艰苦的环境下形成的一种生活方式。

风雪之歌

走在旱田山上，狂风的咆哮是大自然送给这些戍边人的“歌声”。

“春夏风翻天，秋冬雪漫山。”这是旱田山的戍边人口口相传的一句俗语。春夏季节，这里总有刮不完的大风，瞬时风力甚至能达到11级。谈起旱田山的风，如今已是派出所教导员的吴觊曾是旱田山驻勤时间最长的民警，他说，在巡边路上，自己这个身高一米八一，体重九十多公斤的西北汉子经常都被吹得站立不稳。

吴觊永远忘不掉2014年7月的那个夏夜。

当时，他正和另一名民警及两名护边员在旱田山上驻勤。考虑到铁皮和泡沫板制成的执勤板房地基不牢，他们甚至在房顶上压了几个装满沙土的麻袋固定房屋。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们还是低估了大自然的威力。

深夜，就在众人伴着屋外呼啸的风声进入梦乡时，肆虐的狂风突然将执勤板房连根吹起。被惊醒的吴觊立即抱紧了床边那个存放着派出所财产的柜子，其他人反应过来后也作出了和他同样的举动，而房内的其他衣物和生活用品都被狂风卷到了旁边的山沟里。吴觊通过对讲机向派出所求救，一个半小时后警车到达时，四人紧紧抱着那个柜子在风中瑟瑟发抖。

由于临时执勤点难以满足边境防控的需求。2016年，一座崭新的边境警务站在旱田山上矗立起来，站长徐玉强便是那时候来到这里的。

如今，从山下到警务站已经修好了柏油路，“这条路是我当年带着护边员硬生生走出来的！”徐玉强说。

柏油路没修好时，民警和护边员们冬天都是沿着齐腰深的积雪上山的。巡逻路上顶着暴风雪，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大家一路上手拉着手，防止有人陷入雪坑中。风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手脚很快冻得失去知觉，十几公里的路要跋涉四五个小时才能走完。

遇到运送物资和给养必须要用车拉上去，就需要几个人在车前慢慢用铁锹铲出路面，警车一路伴着雪水和泥水缓缓上山，遇到大坡还需要众人一起在后面推车才能上去。颠簸的搓板路，让徐玉强不由自主地随着警车起伏弹起落下、再弹起再落下，肩膀一次次地撞到车上，他笑称，走过几次后，原先晕车的毛病都被“治好”了。

如今有了坚实的混凝土建筑，再也不用担心执勤房被连根拔起这种事，大部分的管段也可以用警车巡逻，但深山之中仍有不少连马匹都难以登上的险道，需要大家顶风冒雪用铁脚板踩出一条条巡边路。

巡边路上，旱田山的戍边人们会高擎红旗，与风雪合唱着昂扬的歌。

思乡之歌

徐玉强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四季变换、阴晴雨雪，习惯了高山雪原上极端热烈的情感表达。这里，对他而言就是另一个家。

“只有寂寞的边关，没有寂寞的人生”。徐玉强时常用这句话勉励自己。

望着隔断云天的群山，徐玉强仍能回忆起自己刚到这里时的心情。

刚来时，执勤点还没有通电。夜里，徐玉强总是坐在山下的石头上和护边员们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起聊着远方的家乡。“什么是坚守，什么是陪伴？”他总是在思索。他的胸中装得下巡边路上的千沟万壑，也容得下远方的万家灯火。

旱田山的夜幕并非一片漆黑，从山上望去，远方璀璨的灯光星星点点，有繁华的霍尔果斯市、新疆第一大镇清水河镇，隔着边境线甚至还能看到哈萨克斯坦的边境重镇，它们在夜幕中闪烁着光芒，但又仿佛和头顶的星空一样遥远。思乡的人依依东望，目光却总被横亘的天山山脉隔断。

想和远方的家人通个电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前在旱田山上打一个电话，需要三个人配合才能完成。首先一个人骑着马到山顶把绑着天线的信号杆高高举起，然后另一个人牵着长长的电话线四处游走，力求对上拉线人的信号，剩下一个人则在半山腰抱着座机，等信号接通了赶紧拨打这个宝贵的电话。信号时断时续，一次接通两三分钟都算运气不错，那时，每次同家人打通电话都显得弥足珍贵。

最热闹的时节是每年四五月份的春季转场和九十月份的秋季转场，荒凉的边关才算有了些生气。一批批牧民赶着数以万计的牛、羊、马等牲畜路过旱田山，这时，驻勤民警便立刻化身为放牧人，骑马十余公里山路帮着牧民们转移满山的牛羊，既保障了牧民和牲畜的安全，也防止了人畜越界。

“这些年的转场路上有了移民管理警察的保护，我们就再也不担心牛羊丢失或被猛兽袭击了，他们就是我们牧民最信任的人。”哈萨克族牧民木沙·嘎孜每年都要从旱田山转场路过，对边境警务站的民警和护边员们赞赏有加。

2021年5月的一天，木沙的一头牛在放牧时掉入山沟受伤，徐玉强带着护边员们用绳子套在牛角上，喊着号子硬是将牛从十几米的山沟里救出，自己的手却被绳子磨出了深深的血痕。看到木沙感动得眼含热泪的模样，徐玉强说在这么孤寂的环境中能为群众多办些实事有种莫大的成就感。

忠诚之歌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在旱田山上，时常能听到阵阵歌声，时而独唱，时而合唱，时而高亢，时而浑厚。

旱田山的戍边人爱唱歌，冬天巡边时唱歌能御寒，夜里站哨时唱歌能壮胆，想家时唱一曲，眼里的热泪仿佛也能燃烧起来，化作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唱歌也是会传染的，有一个人唱，大家会不会唱都想跟着哼，最终汇成了大合唱。一唱解百愁，什么都不想了，所有的思念都化作歌声，响彻边关，消散在山峁中。

2018年6月，徐玉强带着四名护边员在山上巡逻，突然从松林中蹿出十几匹野狼，众人一下慌了神，紧紧握着手中的大头棒，不敢轻举妄动。两只护边犬都吓得垂着头，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想逃走，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有人提议大叫把狼吓走，大家便一起用大头棒敲击着地面，用力吼出《团结就是力量》的歌词，高亢的歌声果然镇住了狼群，在头狼的带领下它们转身消失在密林里。惊魂未定的众人这才哈哈大笑，唱着歌回到了边境警务站，自此之后，巡边路上唱歌壮胆驱寒便成了大家的习惯。

2021年7月，驻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四师61团党委专门给警务站送来了一块7平方米多的户外LED全彩显示屏，这让这里的戍边人更是乐开了花。他们先后举办了3次唱歌比赛，从最早的执勤点之间比赛到邀请周边的边境警务站参赛，闲暇时也经常搬出大屏放声高歌。

在阵阵歌声中，他们提炼出了警务站的口号：永远跟党走，忠诚把边守。这句话被他们用石头垒在警务站旁的山坡上，时时刻刻激励自己。

在人迹罕至的边关，留给人们的是最枯燥的节拍，但一代代戍边人用忠诚与乐观，把单调的日子唱出了昂扬的曲调，唱出了属于旱田山这座“孤岛”上最动人的歌。

（作者单位：新疆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伊犁边境管理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