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缺憾

本文转自：黔西南日报

只要勤奋认真地度过每一天，每个人都是不可更改、不可撼动的真实存在。

我的出生，是在爷爷去世五年后的事情。爷爷在我的生活和生命里，天生就是一块不可弥补的缺和憾。

童稚咿呀学语的时候，老妈为我刻录了一盘村里人在外地打工用的儿歌光碟，所以，我早早地就在音乐的节奏下，谙熟了“爸爸的爸爸是爷爷”那句童谣，只知道美美的语感激荡着小小的心，浑不知，爷爷曾经是那么鲜活那么真实那么有力的一个存在。

正因为如此，那时学习“爷爷”两个字的时候，那时用“爷爷”造句的时候，甚至在家里人谈起爷爷的时候，爷爷不是以血肉之躯盘桓脑海、眼前，也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走神和遐想。我与爷爷，天遥地远，犹如两根平行线，无牵无连。

一年年的春绿秋黄沧桑漫卷，不知不觉中送走了我的童年、少年。生活在农村，见过一些人家的丧事，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和伤心，很是让人心里不好受。想来我年近九旬的奶奶和华发沧颜的老爸，在当初我爷爷离世的时候，也该是同样的伤与痛、念与想吧。而如今二十多年的时光走过，我每次看到他们在提起爷爷的时候，神色间没有多少伤怀、失落。有一次，甚至我和老爸清明去地里上坟，在爷爷的坟头，这些最至亲的人，也没有泪洒茔前，就像平平淡淡的日常，未见伤感、伤悲。

其实，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走向爷爷的。也许是老爸维修家具家电经常使用那个小铁罐的时候，也许是在奶奶每个新年往窗户上贴剪纸的时候，也许是老妈每次盖缝纫机拿起那条土布袋的时候……爷爷就那么一点一滴、缓慢有力地走向我。

那时候，老爸总是习惯性地喊我，“去，把你爷爷那个小铁罐拿来！”一句简单的命令，我就走到固定的地方，拿起那个土头土脑的小铁罐，里边全部是螺丝、小钉等各种物件。据说，那时爷爷总是把各种日常用不着的小物件收放好，在他活着以及离去的日子里，他以及他的传人及时地修补着生存的缺失和破损。这么多年，那个小铁罐里的东西一直是满满的，我和老爸都惦记着它，每当在路边看到遗弃的小物件，都快乐地拾回家。螺丝非常好用，老爸学着爷爷的习惯，过一段时间就会往小铁罐里倒点废机油，保证里面的东西绝不生锈。

我的字写得不好，虽然报过书法班，但是效果不明显。奶奶贴的精美剪纸，出自爷爷之手。老妈盖缝纫机的土布袋，上边写的工工整整的毛笔字，也是爷爷的杰作。某日，心血来潮，我把它拍了照，微信传给教我的书法家马老师鉴定，马老师说，这个字的功力很深，很有文化。殊不知，爷爷小学都未毕业。可以想象并且相信，爷爷对文化的渴望与追求，布满了我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年复一年的日夜晨昏。

我慢慢明白，所有生命的逝去，并不是一种消失，曾经流动的日月流年里的每一种坚持、每一次奋争、每一度绽放，都在人们的日常传颂和传播中生动地存活着。所以，逝去无先后，生命无厚薄，只要勤奋认真地度过每一天，每个人都是不可更改、不可撼动的真实存在，不论千里万里，十年百年，依然在，依然在。如此，就如在家人念及爷爷的时候，只有力量，只有芳香，没有遗憾和伤感。

尘里生活，云里相逢，逝去也是一种存在。时间越远，爷爷越近。

作者：弓鸿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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