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中的黄丝带

本文转自：淮安日报

■王 瑞

外公走的那天中午，我紧赶慢赶，终于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握住了那双曾经坚韧无比的手。

“以为等不到你了，乖乖。”外公的手软弱无力，他的嗓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飘渺遥远，可他的这句话，却重若千钧，在我的心头狠狠地锤下，此刻我已泪如雨下。“外公，你不要走，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又买了一箱枇杷，明天快递就到了，你不是最爱吃吗？你要撑下去，我每次回来，第一时间就来看你，你不能走。”

外公逐渐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向我，再也不说一句话，缓缓地闭上了……

这是外公走的第一个清明节，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准备去买冥币，母亲出声阻止：“这个就不要买了，老爸走之前嘱咐过我，清明和冬至，不要烧纸，大家去墓前看看就行了，他说那些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浪费不说，还污染环境。”

外公是因肺病走的，或许，对于被污染的环境，他更有发言权吧。

“那就买几根黄丝带吧，我相信，外公看到黄丝带，一定能感受到我们对他的思念。”

我轻声说着，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外公的爱，厚重又温暖，我的童年、少年，都由慈祥的外公在县城陪伴。每到放学时间，我都会和身边的同学说，你看，二楼阳台上，那个头伸出窗外的老头，就是我的外公，只要看到我的身影，他就会大声告诉外婆，孩子回来了，盛饭啊。

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等我走上社会，一定要把外公接出去，让从未离开过家乡的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我的愿望终成空，等我有了经济收入，我的外公却病倒了。

其实，在我研究生第一年，我就给他买治疗哮喘的进口药，并指导他采用正规疗法，我坚信，外公一定能战胜病魔。

现实总是让人无可奈何，医生宣布他各器官正在衰竭的时候，我的心慌乱了。

母亲微信告诉我，外公几乎没有食欲了，她哽咽的嗓音让我更加慌乱，便不顾一切请了假，踏进病房的那个瞬间，我惊呆了。

外公的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尽管脸色红润，但我知道，那是激素药的效果，由于大脑缺氧，他开始嗜睡。

一日三餐几乎吃不进什么，吃各种水果成了他续命的唯一途径。

母亲和大姨，每隔几分钟，就让他吃一点点枇杷、猕猴桃等水果。

外公总会念叨这水果太贵了，但念叨的同时，又会自言自语：“贵就贵吧，你们现在买给我吃，能续命，总比死后烧纸有用。”

一大家人围在他的病床前，他这样说的时候，病房里其他人就会笑起来，那个瞬间，我以为，这些笑声，一定可以让外公的精神好起来，也一定会让外公长命百岁。

往事就这样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

“走吧，去墓地了。”母亲说，于是一大家人在细雨绵绵中走向墓地，走向外公长眠的地方。

一群又一群人陆续来到墓地，我惊奇地发现，很多墓碑前，都拉起了黄丝带，摆满了松竹、白菊、百合、勿忘我等溢满思念的鲜花，花瓣上的雨珠，像亲人的眼泪，晶莹剔透，微风吹过，阵阵花香在湿润的空气中飘散开来。

我站立外公的墓前，用湿巾纸擦拭他面带微笑的照片，大家伫立着，谁也不说话。

细雨中的黄丝带，静静地守着外公的墓碑，微风吹过，黄丝带飘起来，轻轻拂过绽放的花瓣。这样清新的环境，外公，您喜欢吗？